路迁陪着他走遍T市大街小巷,用美食、游乐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在T市最高的山顶,路迁搂着他的肩说,不管多难,都忘了吧!把那个人渣和那段过去,一起忘了。彻彻底底地,把他从你心里除掉,那个人,绝不会是你的真命天子,沈煦,你值得更好的人。总有一天,那样的人,会走到你身边。

眼泪滑过路迁脸颊,曾经,他亲眼看着在痛苦中挣扎的沈煦,感受着他极力压抑的悲伤。

沈煦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多欣慰他能真正走出来。

即使那个人真的回来找他,也绝对不能原谅。

“沈煦……”

丢下汽油桶,沈煦一步步朝他们走去。

莫凡难过地闭起了眼,路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靠近。

“路迁,这条路,我曾经走过。痛不欲生的那几年,我每天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一把刀,一瓶安眠药,一座高楼,想死,实在太容易了。我以为,只要熬过去就能走出这一切。十三年,多活了十三年。可我还是什么都没找到。就连想要摆脱那个人的想法都是错误的,有罪的。路迁,带上我吧,我们三个,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他抬起路迁握着打火机的手,脸上的表情平静,“活着,多难啊!就连……”

何磊,他以为是人生最后一点阳光的何磊,也离开了。

和煦的笑留在嘴角,眼底只剩黯淡的光,他说,“一起上路吧!”

万辰垂下眼,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十三年,这十三年里,他干了什么!

把沈煦一次次逼上绝路,逼着那个年轻的生命一点点枯萎。

十三年后的忏悔和乞求,多么可笑!

十八岁的沈煦,已经死了。

颤抖从指尖开始,蔓延到全身。路迁的泪一行行涌出眼眶,视线模糊的他看不清眼前沈煦的脸庞。

拇指搭在开关上,他回过头,望向不远处的莫凡。

爽朗的笑声在T市的大街小巷回荡,他和那个人,牵手走出阴暗逼仄的巷道,走向阳光耀眼的另一端。

曾经的他们……

未来的幸福……

打火机摔在地上,路迁无力地跪倒在地。

再也压抑不住,他放声嚎啕。

他爱着莫凡的心没有掺过半分假,却忽略了那个人脸上越来越多的悲哀和痛苦。

曾经最爱的他们,却只能走到今天,

撕心裂肺的痛遍布四肢百骸,他像个失去了最重要宝贝的孩子,哭声不止。

沈煦低叹一声,走到莫凡身边,解开他身上的绳索,“莫凡,走吧,这辈子别再回T市,你们已经结束了,就让它成为永远的结束。”

莫凡低着头,脚步缓慢地走过路迁身边。

最终不忍,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人。

这个人,他深深爱过,以为,会是永远的爱人。

不管谁对谁错,他终是欠了他一句。

“对不起。”

莫凡拖着无力的身体,艰难地走出仓库。

路迁缓缓抬起眼,眼里莫凡的身影越来越远。

远到他再也无法触及。

莫凡……

一拳重重砸向地面,路迁嗓音嘶哑地唤着那个人的名字。

沈煦跪在他身边,把泪流不止的人拥进了怀里。

“路迁,路迁,路迁……”

十三年前,路迁把痛不欲生的沈煦搂进怀里,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阻断他的悲伤。

十三年后,沈煦想要成为他疗伤的良药。

他们是朋友,在彼此最需要的时候,贴近对方的良药。

路迁治好过他的伤,如今,换他来医好朋友的心。

“放他走吧,不是不爱,正是因为太爱他,所以,放他走吧!虽然很残忍,可是,路迁,只有离开你、放弃你,他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再珍贵的回忆也成为过去。他需要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你了。”

沈煦的话响在万辰耳边,响在万辰心里。

路迁哭得更加伤心,像要把这几年的伤心和愤怒一并发泄。

他爱的那个人,渐渐走远。

这一次,不再回头。

万辰开车送路家老小回了家,洛琳扶着木然的丈夫进了屋。

路迁爸一夜间像老了十几岁,路迁妈停止了谩骂,坐在一边默默地抹眼泪。

从路家出来,天边现出了鱼肚白。

小区里一片安静,晨练的人们还没有出来,谁家小院里开满了栀子花,花香浓郁。

莫凡曾提过栀子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与约定,一生守候。

走过漫长的冬季,在生命绽放时刻,却,有人停下了脚步。

路灯拉长两个人的身影,沈煦的步子放得很慢,疲惫的身体,连心,也跟着憔悴。

十几年的痛苦被翻出来,那些绝望、悲愤在心里重新过了一遍。

有一瞬,他甚至想过,一场火,了结了三个人的痛苦,也好,也好。

“沈煦。”

万辰的声音很低,低到连自己也听不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