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秋高气爽。

这是个晴朗的秋日,在从朔州通往东平的道上,十几个骑马的人正在前进。一看就知道了,这是一帮经历了长途跋涉的人,他们风尘仆仆,看装束像是游走江湖的行商,但却没有带货,只在马匹身上绑了个行囊。看到那又长而鼓的行囊,有经验的老手都知道,这里面装的准是兵器。当今天下大乱,王法荡然无存,各地盗贼、匪帮多如牛毛,大魏朝从前颁布的禁兵令已经形同虚设,现在的世道,不带上护身兵器再纠集上大队人马,谁敢出远门?

黄昏时候,这一行人进入了东平的连江府。一路上,道边都是村野房屋和散游牧民,看到那连绵的牧场和大片的田野,雪白的羊群星罗棋布地散落在碧绿的原野上,穿着鲜艳的游牧姑娘挥着鞭子赶着羊群,一边唱着牧羊歌谣,那悠扬又高亢的曲调远远地传开来,赶路的行人听到,都是感觉精神一振。

一路上,见多了那些被战火破坏的衰败城镇和废墟,没想到却在传闻是蛮荒战乱的北疆,能见到如此恬静祥和的太平景象,众人都是甚感诧异。

“北国风光,广袤雄壮,令人心胸开阔,与我们江南山水的钟灵毓秀相比,又是别有一番风味啊。长史大人,您是第一次来北疆吧?”

被唤作“长史大人”的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他个子不高,肤色白皙,唇上留着整齐的胡须,漆黑的发髻梳理得整整齐齐。虽然长途跋涉疲惫,但他的腰杆依然挺得笔直,显然是个意志坚定、甚有毅力的人。听到说话,他回头望同伴一眼,责怪地说:“沈先生,请慎言。”

沈先生也是个四十多岁、样貌普通的中年汉子,他策马上前去解释道:“长史大人无须多虑。入了东平境内,我们就进了大都督的辖区,安全决计是无忧了。”

“沈先生为何这么说?听说,我听说,沈先生与大都督曾有过一面之缘?我想打听下,大都督的脾气秉性如何?因为我们就要跟他打交道了,此事关系重大,关系我们的安危,沈先生您最好不要隐瞒。”

提起这个,沈先生顿时脸色大变。看看左右,他低叹一声:“既然大人知道了,卑职也不敢隐瞒——所谓一面之缘,其实不过是卑职曾在东平失手,被大都督所擒获。

当时,大都督还不曾有如此权势鼎盛,那时他还只是东平东陵卫的镇守督察。被东陵卫擒获,卑职以为是必死无疑了,不料山穷水复疑无路,大都督亲自提审了卑职,与卑职交谈一番后,审知卑职身份和来意之后,他哈哈一笑,竟是随后就把卑职给释放了。卑职亦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林掌柜凝视着他:“沈先生,回来以后,你并没有向北府报告此事啊。”

“卑职隐瞒了此事,确实罪该万死。但大人您是襄阳镇守府的护军长史,是军队里的大人,您不明白咱们北府做事的难处啊。咱们当鹰侯的,最怕的就是失手落入北地陵卫手中了。那些熬不过酷刑的,死了的自然就一了百了,不必再说。但就算是侥幸九死一生逃脱出来,回去以后也免不了上司和同僚的怀疑和猜忌。象卑职这种,莫名其妙地被放了出来,如果如实报告了,那卑职即使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啊!

白狼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放了我走?这个问题,卑职自己都搞不清楚,又如何敢跟北府的长官们解释呢?所以,卑职当时也是有了一念之差,不敢第一时间报告,但事后拖得越久,卑职就越不敢提起了。

大人,您这消息,不知是从何处听来的。。。”

“沈先生啊,你可得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当时被东陵卫擒获的,可不止你一个啊——当时收留你们的李员外一家,还有其他人幸存。他们南下逃亡,最后落到了我们襄阳镇守府的手上,向我们报告了这件事。听闻有我们的鹰侯落入北疆东陵卫手上,我们深感惋惜,本都想通知北府那边了,忽然听到沈先生你好端端地回归了,我们这才留意起此事来。”

看到沈铁虎脸色大变,林长史摆摆手:“沈先生不必担心。这事,在我们襄阳军这边也是机密来着,只有镇守大都督和我知情。我们没有向北府通报此事,也不打算通报——沈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所以,你完全不必有顾虑,可以畅所欲言。”

沈铁虎不住地点头道谢,却也终于解开了一直郁在心头的疑团了:自己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鹰侯而已,襄阳镇守府为什么特意要向北府提出借调自己来带路呢?原来真实原因竟是这个啊,他们并不是缺个带路的,他们需要的是一个与孟聚打过交道的引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