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使者你往我来地折腾了五六天,最后,还是边军先失去了耐性——倒不是说拓跋雄的定力要比孟聚或者慕容破要差,只是他的处境最糟糕,实在拖延不下去了。边军失去了后方,全靠军中粮草维持。孟聚和慕容破都可以慢慢扯谈,但边军实在没那个闲工夫,再这样磨蹭下去,军中无粮就要出大乱子了。

这天,边军使者给孟聚开出了通牒:“大都督,皇叔一番诚意,三番数次来邀请,但你总是搪塞推托,毫无诚意。大都督,皇叔待你已仁尽义至,再这样下去,你就莫怪皇叔不客气了。”

没等皇叔不客气,孟大都督就先不客气了。听使者语带威胁,他当场就翻脸了:“小子狂妄,竟敢威胁本座?”

他二话不说,叫人“噼噼啪啪”地将那使者揍了二十军棍,当场就撵了他出去。

“告诉皇叔,这是本座代他管教下属,教他知道上下卑尊——不必谢本座了……第二天天色未明时分,城头兵马来报孟聚,说边军大营今早就有着不同寻常的动静,大队人马出营,正在城外列阵,阵头亦出现了投石车、登城车、攻城槌等重型装备,看样子像是要对安平城不利。

“敌人即将攻城,守城防御,各部兵马如何布置,还请大都督颁下方针来。”

孟聚深吸一口气,心知此役终究还是要靠战斗来见个真章。他喝道:“防御?我军只知进攻。从不防御!传令各部兵马集结,我将亲自统兵出战!”

于是,战鼓轰然雷响。震天的战鼓声中,安平城的南门轰然落下,数百成千的铠斗士从城门中滚涌而出。那片金属的洪流一眼望不到尽头,轰隆之声震天动地。

眼见此景,边军阵头顿时爆发出一阵恐怖的呐喊:“斗铠来了!”

谁也没想到,面对四倍兵力的强敌,东平军选择的不是固守城池,而是选择了主动野战!

因为存了消耗守军箭石的目的,也为节约铠斗士攻城时的体力,列阵的边军阵头只安置了普通步卒和操纵攻城器械的技术兵。并没有斗铠布防。眼见东平军斗铠突然开城杀出,那些步兵、骑兵吓得落胆失魂,掉头就跑,整路大军乱作一团,根本组织不起防御的阵势,被东平军的铠斗士一冲即垮。

这一仗,孟聚简直杀得疯了。他追杀溃兵。凌厉如闪电,凶狠如猎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在边军人群中来回穿梭,凡他所到之处。便是死亡和鲜血。他那把凶悍的佰刀便如一条舞动的黑龙,没人能抵挡他的雷霆一击,他的所在便是一个尖锐的锥头,深深地突入了边军阵中。东平军的铠斗士紧跟其后,猛扑而进。

措手不及地遭到如此凶猛的打击,边军人马全线溃败,被打死的边军士卒犹如深秋散落的树叶一般,尸体铺满了整片荒野,溃散士卒更是不计其数,逃得漫山遍野。

直到东平军攻到了边军的大营跟前,拓跋雄才从大营中急急忙忙调来铠斗士。

看到边军的铠斗士出营列阵,孟聚这才刹住了攻杀的脚步——倒不是他畏惧几百仓促上阵的边军铠斗士,孟聚只是觉得,与边军的精锐人马死拼,损耗自己的兵力,只会让慕容家白白得益,这种战斗,胜之无益。

所以,看到敌军的铠斗士出现,孟聚立即就喝令止步,收拢全军,掉头撤军。

众所周知,铠斗士的续战体力只能支持两刻钟,长也不过半个时辰。按常理来说,东平军的铠斗士出城冲杀这么久,现在收兵回城,体力已是差不多耗尽了,这正是边军铠斗士进攻的大好时机。

看到边军铠斗士在远处梭巡张望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孟聚顿时冷笑,他大喝一声:“东平孟聚在此,不怕死的,尽管就来吧!”

说罢,孟聚用佰刀在地上划了一条横线,然后,他将佰刀往地上一插,双手抱胸,不发一言,冷冷地望着对面,轻蔑地睥睨着边军的众多铠斗士。

面对孟聚凌厉的目光,无人敢与他正视。

孟聚一刀一人,伫立着空地上,与数百成千的铠斗士对峙着,谁也没说话,空气像是要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被这紧张的气氛所震慑,握紧了手中的刀剑,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

沉寂中,“嘭嘭嘭”的鼓声震天突然急速地响起,打破了现场的沉寂:这是大营在催促边军铠斗士进军了。

只是任凭那鼓声擂得天响,铠斗士们却是沉默地站在原地,谁都没动弹,一个个仿佛木雕泥塑的一般——能在连绵征战中活到现在的铠斗士,个个都是滑不留手的老兵油子了。大家心知肚明,众人一拥而上,孟聚就是本事再大也抵挡不住。问题是,树的影,万人敌之名威震六镇,谁没听过孟聚的事迹?

单骑冲魔阵,孤身夺金城,死在他手上的边军名将和勇士多得可以编成一个营了——对上这样的传奇人物,谁敢第一个出头冲上前?那摆明是送死啊!

人同此心,边军铠斗士个个跃跃欲试,却是谁都不敢第一个上前。看到边军铠斗士犹犹豫豫的畏缩样子,孟聚不禁感叹。他想起了当年的申屠绝部下,那些胆敢连夜攻打东陵卫陵署近乎造反的边军人马,那些桀骜又善战、象狼一样嗷嗷直叫的精壮汉子们,如果是他们在这里,即使明知是九死一生的凶险,也会有不少勇士会冲杀上前吧?

现在,当年的边军名将不是叛离就是战死,连续的惨败让他们失去了大批的军队中坚。将领离心,士卒涣散,边军已失去了当年那种势不可挡的锐气了。

最大的明证就是。数百铠斗士聚集在这里,竟连一个敢带头冲阵的勇士都没有——曾经作为大魏国最强战斗部队的那支边军兵马,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残存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裹着边军外皮、苟延残喘的尸骸罢了。

僵持足足持续了一刻钟,眼看着出击的铠斗士们开始进城了,孟聚冷哼一声,拔起插在地上的佰刀,转身回城。

眼见这个大杀星终于肯走人了,铠斗士们如释重负,他们顿时活跃了起来,嚷道:“孟贼莫逃!”

“呔。吃我一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