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苏绣并不信任陆澜川,这个所谓的期限一到,他当真会放她走吗?以这人目前的表现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心动归心动,她却也没盲目信从。

果然陆澜川的迟疑证明了她心中猜测,这人口口声声说想对她好,其实还是占有欲作祟吧?难道还真指望他看清自己的痛苦,懂得放手来成全她?

“陆先生还真是宽以律己严以待人,你做生意也是这样双重标准吗?”她讽刺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重新坐回躺椅里安静地看起书来。那样子像是他刚才不过是说了个笑话一样,她没有愠怒也没有失望,因为她从头到尾都不信他。

陆澜川站在原地,很久都动弹不得,他被她挑衅的眼神刺伤了,全身都在隐隐地颤抖着,满腔的怒意,可终究无法发泄。

“放手”两个字于他而言这样难以说出口,说到底不过还是因为“舍不得”,可他的不舍,在苏绣看来却变成了自私的表现。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难道将心剜给她看吗?但哪怕证明了他的真心,她恐怕也只是不屑吧。

他慢慢地走到她身边,复又蹲下身去,看着她云淡风轻的表情,艰难地说:“离开我,真的那么好吗?”

苏绣也缓慢地侧头看了他一眼,“陆澜川,那些流言蜚语或者恶意中伤,都不比待在你身边更煎熬。”

陆澜川怔了怔,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苏绣也沉默住,没有再说下去,和这人说再多也是对牛弹琴。陆澜川天性自私,他到这一刻也只关心自己的感受,哪里在乎她好受不好受。她起身打算上楼,陆澜川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那力道非常重,像是在用尽全力暗暗做着某些决定一样。

苏绣回过头,只见他深深看着自己,良久弯起唇竟是轻轻一笑,“若是到时候仍然打动不了你,我会放你走。”

苏绣定睛看着他,这时候的陆澜川笑的温和纯良,这样的笑容她其实很少看到。可他笑得这么平静,眼神却有些说不出的黯然在里边——

“我要怎么信你。”她将头扭开,不想再看他的眼睛,那样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舒服。

陆澜川黝黑的瞳仁剧烈紧缩着,扣住她手腕的指节越发用了点力,最后终于说:“我会让律师提前拟好……离婚协议。”

那四个字说出口,苏绣终于肯再次直视他的眼睛,与他不同的是,她分明是按捺不住的喜悦神采。陆澜川觉得心脏真的被狠狠割了一刀又一刀,她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哪怕只是一个承诺,也能让她如此欣喜。

欣喜到……连伪装一下都不肯。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苏绣一字字地说完,想了想又说,“期限由我定?”

“可以。”陆澜川点点头,“但不能太过分。”

苏绣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商定的结果:两年,如此巧合地正是当年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两年,二十四个月,七百多天,陆澜川从未觉得两年的时间居然也是如此短暂的,可这两年像是偷来的,或者苏绣施舍给他的,他已经不能再要求更多。

而对于苏绣来说,原本以为要离开他只能等自己不断壮大,而自己要强大到能和他匹敌,两年的时间明显不够,所以眼下这个提议对她而言,无疑还是有吸引力的。更何况如果有合同在,或许真的可以信一信——

只听陆澜川又说:“但我也有条件。”

苏绣戒备地看着他。

“这两年,你不需要如何配合我,但也别太抗拒我,可以吗?”

见她不说话,他又道:“两年的委曲求全,换永远的自由,很划算不是吗?”

苏绣心中冷笑,这人还真是永远的商人本性,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好,希望你别忘记今天承诺过的。”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陆澜川苦笑了下。

这个期限对她而言是个希望,对自己何尝不是?不过不一样的是,她是希望离开他,而他却希望留住她,多讽刺。

但有了这个期限,他至少有了一点点奔头,否则他和苏绣如今的境地,满满的绝望,除此之后什么都没有了。两人的将来,像是一眼就能看到头……

***

接下来的日子,苏绣似乎对他的确没那么冷淡了,但也不见得有多热情。可哪怕她表现得再冷淡,陆澜川仍然在尽心尽力地照顾她,每天炖各种各样的补汤给她喝,这天洗完澡照镜子,苏绣发现自己竟然胖了不少,下巴上明显长肉了。

她捏了捏脸颊,也不似从前那么干巴巴地,气色似乎也较之以前红润了不少。

浴室门忽然被人敲响,苏绣身子一僵,急忙抓过浴袍穿好,这才开口:“什么事?”

门外静了静,接着才传来陆澜川的低沉嗓音,“没事,很久没声音,我以为你昏倒了。”

苏绣抓着洗脸台的指节紧了紧,没有再回应他。可等她开门出去,却见那人正坐在她床上,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来。”他拍了拍身侧的床垫,对她招手。

苏绣站在原地没动。

陆澜川失笑,从身后拿出吹风筒,“我帮你吹头发。”

“我自己可以。”

陆澜川没在和她废话,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接着将她按坐在梳妆凳上,从镜子里深深看她一眼,“只是小事情,你何必和我争,苏绣,这没有任何意义。”

苏绣也从镜子里回视他,“那你干嘛和我争?”

“因为对我来说有意义。”他修长的指节慢慢拂过她濡湿的发丝,眼眸低垂,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许多,“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我不想将来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