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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反侧之中,眼前突然渐渐迷糊,明明满脑子思绪繁杂,陈修平却仍然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幻梦之中,再次稍稍清醒之时,眼前就是一扇高耸入云的黑色大门。

这扇大门如此之大,以至于陈修平在它面前就是一只蚂蚁,但是不知为何,陈修平却觉得上面有字,而自己甚至能看清楚上面的字是什么——

右边一扇是“神魂颠倒”;

左边一扇是“忘乎所以”。

他明明不认识上面的字,那字却在他脑海中自动翻译成了他能理解的意思,而他继续看着看着,蓦然发觉,这字似乎有点熟悉。

这不是娘给他的那块令牌上的字么?那就是攫魂令上的字?

这会儿他终于惊觉,这就是攫魂令,只是放大了那么多之后,已然失去了令牌的样子——或者说,它原本就不是一块令牌,而是一扇封闭的门,而现在它可以打开了。

下意识的,陈修平伸手将门推开了。

——漆黑的天幕与漆黑的地面,风吹过之时扫起黑色的砂砾,干涸的河床斑驳不堪,天空高阔,远处的山峰宛如钢铁筑就一般——这里是“轮回”。

陈修平眨了眨眼睛。

太奇妙了,虽然仍然是同一个轮回,但是不知为何,这一回,陈修平完全没有了它阴冷可怖感觉,反而觉得在这儿呼吸都是美妙的,只要他集中精神,他似乎能看到这里的一切,远在千万里之外的山峰,或者在远处滚动的落石。

然而他的兴奋很快戛然而止,一种时空倒错的感觉甚至让他止住了呼吸。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

就在远处的河谷之中,她穿着深灰色麻布的道服,长至脚踝的发丝随风高高扬起,神色茫然空洞,却能牢牢吸引别人的目光。

——那是应暖。

陈修平张大了嘴。

应暖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出去了么?她怎么又出现了?

陈修平惊慌失措,想退出门去,身后进来的门却已经不见了踪影,而远处的应暖却似乎觉察到陈修平的存在,飘飘荡荡地移动过来。

陈修平想要赶快跑掉,却不知道自己能跑到哪里,向后退去时一时脚滑,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这时却有人一把捞住他,把他揽在了怀中。

这人身上散发着熟悉的淡淡药香,陈修平一下子认出,这是师父的怀抱,他放松下来,紧接着又紧张起来——因为他意识到,这可是师父的怀抱欸!

程印抱着自己的小徒弟没松开,他觉得挺好抱的,小徒弟又萌又软,躲在他怀里的时候像只不会反抗的小猫,还让他有种久违的……满足。

于是他就搂着陈修平,恶趣味地在他耳边轻声问道:“修平啊,为师发现,开启轮回的三个渡劫修士,似乎也等于被轮回禁锢了呢。”

陈修平听到了程印的话,却没有理解,他现在大脑放空,挤满了粉红色的泡泡,哪有脑子来理解一句话的意思,于是“欸?”了一声,因为在师父的怀中,于是他抬起头来想要看看师父的表情,却见师父也正低头看着自己,见他抬头,脸上露出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个时候,应暖已经来到了两人的身前。

她看着两人,表情似乎更加茫然,张着嘴歪着头,就像是第一次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的婴儿。但看了几秒之后,应暖突然像是受惊了一般向后退去,然后转身飞奔向了远方。

程印对陈修平说:“你不是很疑惑,应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么?”

陈修平总算稍微能够思考了,但是他现在思考的是“师父这样抱着他是个什么意思”,对于程印问出来的问题仍然左耳进右耳出。

程印叹了口气,干脆就不说了。

他想,就算告诉修平,从此除非他的精神力超过自己罗雪沫和应暖,他的精神空间等于开放给了他们三人,这又有什么用呢,陈修平没有办法,应暖仍然会住在这个地方,除非她想出去,挡住罗雪沫精神攻击的仍然只能是自己,除非陈修平的修为到达了渡劫。

于是他只是摸了摸小徒弟的脑袋,告诉他:“别担心,轮回属于你了,在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

陈修平懵懵懂懂,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和勇气,或者正是因为此刻他已经没有了可以称之为理性的东西,他脱口而出:“那么师父你呢?你也属于我么?”

程印笑了。

这笑容简直就像是开放在冰雪上的一朵梨花,美丽到不真实的地步,而这张不真实的面孔离陈修平越来越近,很快就贴在了面前。

我一定是在做梦。陈修平想。

如果不是做梦的话,师父怎么会吻自己呢。

但是很快,当灼热的气息快要融化陈修平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就没有了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所有的思绪都化作了滚烫的热流,将整个身体,燃烧殆尽。

96

程印与陈修平在琉璃宗住了三日,三日后程印因应龙反噬的身体治疗好之后,便携手请辞。

不顾莫图那张因为八卦心没被满足而欲♂求不满的脸,程印带着陈修平原路返回。

——原路返回的意思就是,他们可以走走停停,打着游离红尘的名义游山玩水。

直到行了半月,传讯符突然亮起,掌门熟悉苍老的声音悠然道:“程印啊,你也可以回来了,今年的郎平观,是由你带队啊。”

话既至此,两人能加快脚步,一月之后,便回到了寻仙宗。

走至山门前,陈修平看见了掌门。

他仍是仙风道骨的老道模样,须发皆白飘逸异常,看见程印和陈修平,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

伴随着这样的笑容,他说:“回来的有点晚啊,虚长老可是已经跑了。”

程印面无表情:“哦。”

掌门的笑僵了一下,他很快恢复过来,转而和陈修平说话:“修平啊,宗门这方面管束不严,千万别生气啊。”

陈修平受宠若惊,连连点头,程印见陈修平这样子却莫名有些不愉,皱眉道:“此时我自会自己求个公道。”

掌门的神色便纠结起来,他自然不是无缘无故亲自来迎接程印,他毕竟是一派掌门,不至于狗腿子到这种程度,实在是因为知道程印的性子,担心他闯下大祸。

他终于还是开口道:“程印啊,一人做事一人当,虚长老……虚连风的事,就不要牵扯到小辈了。”

他说的是虚白奉。

同虚连风不同,虚白奉的地位在虚家不同凡响,若是有什么闪失,定会牵连甚广,胳膊拧不过大腿,他知道程印是个天赋卓越的修士,但是毕竟还很年轻,又怎么会是一个大族的对手——但是他也知晓年轻总是气盛,于是换了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