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云丛闻得此讯,禁不住喜道:“危定国乃叛酋危不全族弟,勇冠三军,昔日河中一战,曾连伤我三员大将,不想今日一朝就擒。臣恭贺陛下。”

皇帝也十分高兴,问那斥候道:“是何人擒住的危定国?我王师之中竟有如此的猛将!”

斥候回道:“回皇上,是张大将军亲临阵前,与危定国大战四十回合,挥刀将危定国劈落马下,生擒回营。”

“哦?”

皇帝惊喜地望着皇后。

“张谅一向值守宫掖,骤然受命临敌,竟这般骁勇。李进忠,差人到军前传旨,赏张谅金甲一副,命颖王收复东京后将有功将士具折奏上,论功赏爵。”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沉,又道:“太子行为乖张,约束宫人不力,且国有危难之时,不思为君父分忧,擅聚宫僚,宴饮嬉戏,甚负朕望,自即日起停用东宫印信,待有司对元旦逆案勘合完备后,再行处置。”

皇后见自己预留的最后一张牌果然奏效,和杨全义四目相对,忍不住心里暗念了句“阿弥陀佛。”

却听皇帝接着不经意地问斥候道:“昨日收复龙门,为何今夜捷报才至啊?”

斥候还算机灵,抬头看了看杨全义,信口道:“驿马被狼所惊,误入歧途,因此耽搁了时辰,请皇上恕罪。”

皇帝又打了个呵欠,瞪一眼站在阶前脸上犹带不平之色的太子,问柳毅道:“柳卿,你觉得朕处置得如何呀?”

柳毅诚惶诚恐地躬身答道:“陛下一言九鼎,岂是臣敢妄加评说的?夏氏确系臣奉旨安排入东宫暗中护持太子,她如有罪,请陛下先治臣的罪。”

皇帝“呸”了一声,嗔骂道:“老东西,也不分场合,只一味地和朕绕弯子、打诳语。你既是奉旨而为,朕如何治你的罪呀。夏氏仍交给你,再有闪失,小心朕将你拘在宫中做个宦者。”

柳毅见夏嬷嬷仍跪在阶前一动不动,遂上前唤道:“陛下圣明,嬷嬷还不谢恩。”

边说边伸手去扶她起来,谁知手上才一用力,夏嬷嬷竟整个人仆倒在地,柳毅急忙俯身看时,只见夏嬷嬷面色发青,身子僵硬,显是已气绝多时。

殿内众人无不大惊失色。李进忠双眼含泪,扑上来抱住夏嬷嬷的尸体,冲太子喊道:“殿下,老姐姐死的冤枉啊!”

太子抬起脚,将趴在夏氏身旁的刘才人踏在足下,咬牙切齿地冲皇后吼道:“你为何要如此逼我!”

皇后也料想不到夏嬷嬷为了洗脱太子谋逆的嫌疑,竟不惜服毒自尽,一惊之下,有些失了方寸,红着脸辩解道:“她,她这是畏罪自杀,怨不得本宫。”

当殿内一片慌乱之时,只有景云丛头脑保持着清醒,他不待皇帝下旨,即对谢良臣命令道:“立即遣散殿外众人,令禁军守住宜春宫四周,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又转身向皇帝奏道:“此为不祥之所,请陛下移驾偏殿,再作计议。”

皇帝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心惊肉跳,听到景云丛的话,才要起身,耳边又传来芙蓉的惊叫:“刘才人也死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被太子踩在脚下的刘才人双眼暴凸,眼角、嘴角都淌出血来,也已魂归天外。

李进忠怒喝道:“来人,将杨全义和芙蓉拿下!”

殿外值守的禁军听到大将军下令,蜂拥而入,但骤见殿内如此情形,也都迟疑着不敢上前拿人。

“李进忠,你要造反不成!”皇后知是芙蓉趁乱将刘才人灭了口,出言喝止道。

柳毅重重地叹了口气,站起身劝李进忠道:“李兄,今日之事已成死局,往前一步必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千万莫要意气用事才是。”

说罢,又拱手向皇帝说道:“臣恳请陛下移驾,许臣单独进奏,以解燃眉之急。”

皇帝惊惧的目光从殿内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了皇后身上。

良久,他才有气无力地开口说道:“皇后,朕上次亲眼见人毙命,还是在凤翔军中,当时你也在,很好,很好……”

说着,站起身,脚步踉跄着边向外走,边口齿不清地吩咐道:“李进忠,引朕到偏殿去,柳卿,随朕同去。”

裴百药悄悄走近皇后,颤声问道:“娘娘,皇上他这是?”

皇后犹在回味皇帝方才的话,心中五味杂陈,怔怔地答道:“皇帝他,好着呢。”

正月十六新年开朝第一天,百官齐聚含元殿,聆听到的不是皇帝陛下洋洋洒洒的新年训谕,而是再简单不过的一道诏旨:停用太子印信,命太子以待罪之身率军一千驻守同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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