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屏听樱儿说完这一番话,只觉心里暖融融的,同时也不免生出些愧意,忙站起身向樱儿谢过赏,双手捧起那碗海参粥抿了一口,但觉鲜香无比,登时胃口大开,就在座中捧着碗喝了起来,刹时间已将一碗粥喝得粒米不剩。

樱儿见锦屏在自己面前毫不做作地把一碗海参粥喝下,打消了对她连日来不肯入宫见自己的疑虑,笑着一面吩咐小红再给锦屏盛一碗粥来,一面像是随口向锦屏问道:“抚远侯出京以后,就没给妹妹带回过一封家书吗?也不知凉州那边如今是怎么个情形?”

锦屏先是摇了摇头,继而继续追问樱儿道:“好端端的,皇上怎么突然想起教娘娘习起武来了,难道吐蕃人又要打来了?也不知兴儿在凉州有没有危险,真叫人放心不下。”

樱儿嘴角掠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笑意,冲锦屏摆摆手,答道:“这冰天雪地的,听皇上说,吐蕃人最快也要等到明年入秋后才会卷土重来,因此,眼下,妹妹你也大可不必牵挂抚远侯的安危。不过,也就是咱们姐妹之间说话,我向你交个底儿,皇上这回着实是被吐蕃人给吓怕了,前些日子我刚在他面前提了一句羡慕已故贞懿皇后,有一身好本领,危难之际能助皇上守城的话,皇上便执意要收我为徒,亲自传授我剑法,说什么将来备不住有一天,他还需要我这个红粉侠士救驾护驾呢。妹妹你说可笑不可笑?”

锦屏听她在自己面前毫不隐讳地将她和皇帝之间的私房话都说了出来,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应答,只红着脸坐在那里不住地点头称是。

或许是与锦屏多日未见的缘故,樱儿今天的谈兴格外得高,缠着锦屏不住地向她打听她平日里在东阳郡王府呆着都指靠什么打发时光,又问到景昭在不在府中居住之类的话,锦屏心中感激她对自己如此关心,都一一据实作答。

两个人坐在殿中正说得高兴处,却突然见胡全跑了进来,向樱儿施礼回禀道:“侯爷夫人身边的体已侍女小宛来了,说府中有要事,请侯爷夫人即刻随她回府。”

锦屏闻言面色一沉,心中暗恼小宛多事,料想一定是她见拦不下自己入宫来见樱儿,自个跑去将自己入宫的消息禀报给了景昭,这是奉景昭之命请自己回府呢。

“东阳郡王府出什么事了,传小宛进殿回话。”樱儿瞥见锦屏的面色不善,便代她冲胡全吩咐道。

过不多时,果然是小宛跟随在胡全身后走进了殿。她一进得殿来,就径直冲着上首坐着的樱儿跪下叩首道:“启禀娘娘,我家公子正在府中候着夫人回去,好商量着明日一同出城给皇后娘娘上香祭拜呢。”

樱儿听说是景昭差小宛入宫来唤锦屏回府,心下一紧,强笑着对锦屏说道:“既然是国舅请妹妹回府商议为皇后娘娘祭陵之事,我也不便多留妹妹在此间多做滞留,妹妹这就随小宛一同回府去吧,只需记着,以后无事,尽可进宫来陪陪姐姐,也省得我心中惦念。”

“什么?夫人,你说方才入宫见到宝昭仪之时,她正在习练剑法,还说是皇上传她的剑法?”景昭在自家府中的后花厅听罢锦屏叙说今日入宫面见樱儿的前后经过,忍不住脱口问道。

“是啊。公子,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锦屏心里窝着火,反问景昭道。

“啊,没什么。”景昭立马意识到了自己在锦屏面前失态了,忙掩饰着说道,“最近京城内盗匪猖獗、人心惶惶,我正思量着向皇上禀明情由,严加整饬,却不料皇上他竟传授起娘娘剑法来了。说起来都是景昭无能,辜负了皇上的信赖。”

眼瞅着锦屏将信将疑地盯着自己,一声不言语,景昭忙把话题转到了明日为姐姐祭陵的事上,以分散锦屏的注意力。

两个人详细议了祭陵的一应细节,眼见锦屏有些困倦了,景昭便命小宛送锦屏回房歇息。而待小宛扶着锦屏走后,他一个人坐在后花厅内,顿时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原来,自从那晚在陕州军营遇刺以来,景昭一刻也未放松过对那位极有可能藏匿于后宫之中的刺客的追查。来兴儿离京前,特意赶到京兆府向他表明了自己对樱儿的怀疑,并将查证樱儿就是在承天门外暗害景暄凶手的重任托付给了他,使景昭将暗查的主要目标锁定在了樱儿身上。

这些天来,景昭经过反复思考,决定从两个方面同时入手,来查证樱儿的真实身份。

首先,就是需查明樱儿是否身怀武功。为了尽快查证出这一点,景昭已在宫中埋伏下了暗线,伺机出手试探樱儿。却不料还未等他向宫中的暗线下达动手的指令,樱儿鬼使神差地似乎已察觉到了来自身边的危险,竟然央得皇帝答应收她为徒,习练起剑法来了。这样一来,景昭想用试探樱儿是否身怀武功来初步判明她是否就是暗害景暄凶手的计划自然就落了空。

既然这第一条路已被樱儿巧妙地给堵死了,景昭无奈之下,只得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第二条路身上了。

这第二条路就是,想方设法查明樱儿的身世来历,从她的身世下手,一步步、一层层揭开她的伪装。对于查案、断案而言,这无疑是个最有效的办法,但也需要付出大量的人力和时间,并且往往事倍功半,因时间久远、人事变迁等不可掌控的原因而徒劳无功。

景昭这些天正面临着这样的困境,他已经暗中走访了多位皇帝做太子时东宫的旧人,向他们详细打探樱儿的身世、来历。结果,他能找到的人无一例外地只能回想起樱儿是个遭父母遗弃的可怜婴孩儿,被当时太子妃杨氏身边的朱嬷嬷在东宫的角门处无意中捡到,带回东宫抚养成人,其它的再多事情,就一概不知了。

不过,经过多日以来的暗访,景昭倒是查明了一点,关于樱儿的出身、来历,以及她到东宫之后的详细情形,只有两个人最为清楚:一位就是带她入宫并抚养她成人的朱嬷嬷,另一个则是时任太子内坊掌事的尚敬。而这两个人如今早已不在人世了。

景昭意识到,这回,他极可能遇到了自出道以来,最为强劲的一个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