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上十一点,所有亲戚都走了。

汪绮玥要留下陪老爷,她身体不好,汪琦云不放心,便也留下了。

那别墅里就剩下她们姐妹两个,还有陈姐。

项璃本也不想走,但是她不走,许仁川也就不走,许父许母有意见了,自家儿子白天公务繁忙,哪能熬夜,也就过去劝说项璃,让她明天再来。

项璃对许母有意见,过世的人是她父亲,她留与不留,婆家的人未免管得太宽!

又不想与她起争执,二姨也开口让她回去休息,也就只得先离开。不过项璃心情很低落,父亲去世是一回事,婆家的人表现出来的事不关己态度是另一回事亏。

许仁川送父母回许家,已经很晚了,打算就在家里住下了,这让许母很是开心。一开心,就全都显示在脸上了,一路上问儿子早餐想要吃什么,豆浆油条还是稀饭?或者想吃西式早餐?

项璃坐在副驾位,一直惦记着自家三哥,许母在后排叽叽喳喳聒噪得很,她心情不好,作为晚辈又不能表现出很不耐烦,由着她很兴奋的在那讲话,但是胸口始终憋着一股无名火。

许仁川开着车,自己老婆自己了解,母亲也不知是真不会看事儿还是太没当人家父亲过世是一件大事,完全不会收敛自己。

尤其是,她说着说着越来越不像话。

“你俩昨天才办了婚礼,今天家里就死了人,也真是不吉利!”

许母叹了口气,此时完全没发现项璃已经在忍无可忍的边缘,她啧啧两声又自言自语,“估计是结婚日子没挑好,早知道今天会发生这种事,那婚礼就延迟一阵子在举行……”

“停车。”

项璃受不了了,也不想跟许母说话,她冷冷的命令许仁川,许仁川也是皱了眉,从后视镜里盯了母亲一眼,然后将车子停在路边。

车一停稳项璃就拉开门下去,许母在那不高兴,“这摆脸色给谁看呢!”

“你这张嘴闭上会臭是不是!”

许仁川无奈摇头,跟父亲交代了几句,下车追项璃去了。

许父去了驾驶位开车,一边指责妻子,“怎么那么多话,明知道小璃心情不好!”

“你们父子两个怎么胳膊肘老往外拐,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行了你!”

许父车子开走了,许仁川沿着街边跟在项璃身后。

项璃在前面边走边哭,许仁川追上去拉住她,她反手就把手上的包砸在他身上,边打他边哭,“我爸死了,我没有爸爸了……许仁川我没有爸爸了……”

“别哭,乖,听话。”

许仁川把她的脑袋按在胸前,项璃一哭他就心里难受,哪怕项家老爷过世他不能感同身受那哀伤,但此刻项璃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像个孩子,他的心就狠狠的疼了。

“我爸他虽然很花心,虽然他有很多女人,虽然他对我很严格,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给过我好脸色,但他始终是我爸啊。哪怕他再对不起我妈,哪怕他做了很多荒唐事,可上一辈的对错轮不到我们晚辈去谴责,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父亲,如今他就这么走了,我回来之后连话都没能好好跟他说上几句,他就这么走了……许仁川,我受不了……”

“我知道,我知道。”

许仁川仰着头,手轻轻抚在她背上,深夜的街头,那个原本骄傲清高的男人,此时语气温柔,在安抚他的妻子,“没有爸爸还有我,小璃,有我呢,我一直都陪着你,会永远陪着你。”

“许仁川,你有没有发现这似乎又回到了九年前,那年我们家发生了那么多事,跟现在一样,我回来才没几天,我二哥死了,二嫂疯了,现在我爸也没了……”

项璃哭得全身都在颤,她靠在许仁川身上,只觉得像是被人下了咒一样,现如今,他们家都怎么了!

许仁川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安慰女人他不在行,只知道现在只需要好好的陪在她身边。

也不知在街上站了多久,冷风刺骨,许仁川怕项璃着凉,外套脱了披在她身上,搂着她的肩膀,对她说,“我们回去吧,回我们自己家。”

项璃点头,眼红红的看着他,“好。”

两人手牵手走过了深夜的长街,走走停停,等出租车。

项璃被他的大手拉着,心里很安稳,他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后面来的车,他那么高,白杨树一样,项璃看着他英俊的侧脸,想到小诺和他相似的眉眼,她突然停下脚步。

许仁川不解的看她,捻开她脸上被风吹乱的头发,“怎么了?”

“许仁川,”

她哽咽,眼中还留着丧父的悲痛,抽噎着开口,“如果我们要回小诺,会不会太自私?”

许仁川一听这话怔住,转身,面对了她,双手握住她纤瘦的肩膀,“不管是不是自私,她始终是我们的孩子。你的,我的,我们俩的骨血融合才有了她,哪

tang怕生而不养被人谴责,可人活在这世上如果不开心,哪怕当一个好人又有什么意思?”

“我怕小诺接受不了……”

“所以你得给我一点时间,我来想两全其美的办法。”

再一次拥紧了她,在她耳边叹息,“小璃,你得相信我,我是你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晚上项璃整完没睡。

许仁川重要的会议因为临时中断改在了明天,他不得不睡。他做到那个职位,必须随时保持清醒的大脑,跟项默森不同,项默森给自己打工,偶尔的松懈无关紧要,他则不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时刻在盯着他。

不过睡是睡了,一晚上醒过来两三次,项璃在边儿上不打扰她,可是夫妻间心有灵犀,她失眠,他又怎能睡得安稳。

直到窗外远处天边泛起鱼肚白,项璃总算闭了会儿眼睛。

许仁川起来给她做了早餐,留了纸条,先离开了家去单位。

【小璃,我大概十一点能开完会,中午的饭局能推我尽量推,如果推不掉,那就晚些再去你们家那边。桌上的鸡肉粥你记得喝,外面温度比昨天低,可以穿羽绒服。川】

项璃九点钟醒来,一头乱发随便罩了一件许仁川的衬衫,洗漱完了去外面倒水喝,看了桌上的粥,看了许仁川的字条,终于连上扯出一抹笑,心上渐渐涌出一阵温热。

也许再赌这一次是赌对了。

许仁川今年36岁,九年前他负了他,是个负心人,如今他开始补偿,他的温情,用尽余生,一点一滴渗进了她的生命。

………………

………………

追悼会现场,已经来了很多宾客。

许恩施和孟晞两个孕妇坐在一起,人太多,也不敢乱走动,孟晞眼睛总是跟着远处她的老公,许恩施一直在看手机。

“都说要少用手机!”

项恬从身后冷不防抽走许恩施的手机,“我看看,是不是在给我家宁宁谈情说爱。”

许恩施:“快还给我。”

“梓宁今晚赶得回来吗?”项恬还给她后问。

“他昨晚一落地看到我短信就去买返程的机票了,如果不晚点,应该能赶回来。”

恩施觉得梓宁好累,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之后又是十几个小时。

“你婆婆回来吗?”

孟晞问她,是在说项景枫。

恩施耸肩,“不知道啊,如果回来就没人照顾梓宁他爸了。”

孟晞沉默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贺准现在腿上怎么样了,快痊愈了吗?以后能和常人一样行走吗?但愿吧。

只愿他好。这话只能放在心里。

当晚快到凌晨的时候贺梓宁回来了,跟他一起的还有项景枫。

孟晞还往他们身后瞧了一瞧,之后觉得自己多心了,贺准怎么可能一起回来!

可是项景枫和梓宁一起回国,那贺准谁照顾?

这事儿她不好问,而且现在有重要的事情,暂时没人注意到这些个细节。

梓宁跟在场的亲戚朋友打了招呼,项恬给他带的小白花,顺便问了他一句,“你爸呢,怎么样了?你跟你妈都回来了谁照顾他?”

贺梓宁脸上情绪不明,对项恬说,“我回去之前他能走了,我回去那天他给我妈留了张字条之后人就不见了。”

项恬:“……”

这话给恩施听见了,极小声的问他,“那他有没有完全康复,这么走了没什么问题吧?”

梓宁闭了闭眼,尽显疲惫,“先别说他,我们去看外公。”

他牵起恩施的手,恩施点头,“好,我陪你。”

灵堂外头,帮忙的几个人站在一起抽烟。

于佑、许仁川、许奈良、孙思婕。

“奇了怪了,森哥他爹死了,再怎么难过也不该一言不发,你们瞧瞧,我们森哥现在沉默寡言,完全忧郁小王子。”

于佑笑着打趣了一句。

“你能不能别开口,你一说话我感觉周围空气污染!”思婕瞪他。

于佑一掌拍在她脑门上,龇牙咧嘴,“信不信哥亲你!”

许仁川两兄弟:“……”

“总觉得他们家最近很多事都有牵连,还记得前天婚礼现场吗?姜云蕊来了之后,默森情绪就开始不对了。”

许仁川眯眼抽了口烟,凭着感觉分析,“按理说,他是个注意分寸的人,不管怎么样也不会在那种情况下打恬恬,那样子分明就是受了刺激的表现。”

他这么一说,许奈良也开口了,“他在他爸房里呆了一会儿之后离开,然后他爸就爬着出来甩下了楼,可能是要找他?”

然后所有人就沉默了。

跟项默森很多年交情,是真的关心他。

这会儿

于佑脸上的不正经全然消失,双手插在裤袋里,眉头紧锁,“是不是姜云蕊跟他说了什么有关老爷的事,森哥愤怒了,所以昨天去找了他爸?”

几个人相互对视,没有任何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