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曹震打了电话,让Y市公安局派法医过来鉴定樟树下的遗骨,奈何从杜家抬回去的尸体太多,法医忙不过来,根本无人可派。

为了能尽快确认遗骨的身份,曹震联系了S市公安局,S市公安局立刻派了法医方乔和鉴定科的吕新庆过来支援。

他们到的时候,已是下午,和曹震寒暄了几句后,便立刻投入到工作中。

鉴证科的吕新庆在这一行已经混了十几年,今年五十三岁,人很魁梧,一头板寸,脖子挂了一根半指宽的黄金法轮项链,据说是他老婆特地买来给他避邪的,开过光,他也就没避嫌,一戴就戴十几年,因为这根牛气的黄金链子,让他一点不像个鉴证人员,更像晚上夜排档烤羊肉串的老板,他酒量很好,经常和张又成是好兄弟,经常一起喝酒,但不抽烟。

方乔很年轻,今年不过二十九岁,四年前从南方调派到S市公安局,长相斯文,架着金丝眼镜,有一点吴语口音,无论做事说话都很慢条斯理,职业是法医的关系,他总是很严肃,不苟言笑,但穿上白大褂却不像法医,更像日剧白色巨塔里那种极端高大上的外科医生。

两人和皛皛曾在陈怡的虐杀案时有过合作,算是点头之交。

方乔瞅着樟树下的遗骨,“这就是要鉴定的遗骨?”

曹震应道,“嗯,性别、年纪、死因,你尽快给我和端木结果。”

“OK!”方乔戴上塑胶手套,“我先看看!”

吕新庆也跟着打开工作箱,收集尸体附近的植物、昆虫、乃至可能存在的纤维组织。

两人年岁上差距很大,但非常默契,各归各,一点不会妨碍到对方。

“吕叔,帮个忙,我要把骨头全取出来。”

“你等一下,我拿个镊子过来。”

吕新庆小心翼翼的剔除缠绕白骨的树根,以便能让方乔将骨头一根根的拿出来。

方乔将骨头摆在铺在地上的蓝色塑料纸上,很快就拼除了一个人形。

法医鉴定结论是三大诉讼法中很重要的证据种类,因此法医的在鉴定的时候必须谨慎和仔细,鉴定的内容包括死亡原因鉴定、死亡方式鉴定、死亡时间推断、致伤(死)物认定、生前伤与死后伤鉴别等。

法医或许不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但却是非自然死亡人类所看的最后一个医生。

当然,这个职业也不是想干就能干的,也绝不是单单和死人打交道。

他们面对的不仅是一具尸体,而是开口替死者说话,面对的尸体也五花八门,比如交通事故的遇难者、路上突然死亡的、无名尸体、凶杀后移尸的、碎尸或尸体毁容的、江湖河海的浮尸、车船及飞机失事遭致伤亡的,就连执行死刑时验明正身等都是法医的活。

从法医学校毕业到出师,到独当一面,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办到的。

甚至有很多人都会说,法医是这世界上最神圣的工作,也是最他妈不是人干的职业。

正解!

一个优秀的法医比人中龙凤还难求。

方乔仔细检查着遗骨的盆骨部位,“盆骨粗壮、高而窄、坐骨大切迹窄而深,耻骨联合部较高,耻骨下角小!”

骨盆位于躯干与自由下肢骨之间的骨性成分,起着传导重力和支持、保护盆腔脏器的作用,在人类骨骼中,盆骨的性别差异十分明显,这主要是由于男女两性骨盆所担负的生理功能不完全相同所致,一般情况下,根据成人盆骨来判断性别准确率可达95%。

他又拿起一根腿骨,对着光线亮的地方,戴上放大镜看了又看,又摸了摸,“股骨头应该已经愈合,但还要照过X光线才能确定。”

他这副自言自语的样子,其他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法医都这样。

突然,他抬起头,“谁帮我记录?”

法医验尸的时候都会有个帮手帮忙记录检查的结果,眼下身边就这几个人,他自己要看遗骨,可空不出手。

曹震自告奋勇道:“我记,你继续!”

方乔低下头,又捧起了颅骨,“头前后径比较短,属于圆颅型,后横缝开始愈合……”

他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因为都是专业书术语,懂点皮毛的人稍微还能听得懂些。

“方乔,说重点!”曹震忍不住催促道。

他放下手中的骨头,直截了当的说道,“死者男性,亚洲人,年龄18—20岁。”

这和昨晚皛皛的判断一样,但年龄却更为精确。

18—20岁……

杨箫失踪的时候正是这个年纪。

皛皛追问道:“死因呢?”

“颅骨没有明显的伤痕,肋骨、胸骨也没有被刀刃刺痛的摩擦痕迹,因为没有内脏做检验,光看骨头暂时没法确认是否有中毒的迹象,也可能是自然死亡或者因病死亡。”

“排除自然死亡和因病死亡!”皛皛很肯定的说道。

方乔愣了愣,他这法医还没正式下结论呢,她却已经开始做排除法了,要别人这么说,他肯定不高兴,但她是端木皛皛,是S市公安局公认的吉祥物(刑警们私下对她的称呼),会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

“你要觉得是毒杀,那我得找个地方做病理化验!”也就是取遗骨的骨髓出来化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