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宁喜不自持,连忙往那边跑去。她走得匆忙,就是绣花鞋穿了一样的一个也没有发现。

直到白术追过来,她才知道换了。

这种感觉真的太煎熬了。

苏昭宁宁愿那一刀刺在自己身上。这样她就不用这样忐忑,这样负罪,这样内疚。

总之,所有的情绪在见到陈天扬的那一刻,尽数转化为了退让。

苏昭宁仍是不想跟陈天扬久处的。

但也许是因为陈夫人见到儿子醒来,就不那样怪罪苏昭宁了。又也许陈夫人是无心之举,总之她一直留着苏昭宁在那里与之说话,无形之中,就增加了许多苏昭宁和陈天扬相处的机会。

陈天扬喝粥的时候,陈夫人端了杯茶和苏昭宁说话。

陈天扬入睡的时候,陈夫人依然和苏昭宁在说话。

说话的内容并不十分严肃,儿子醒过来后的陈夫人像是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一般。

她由一个严苛,甚至有些难缠的女人,变成了一个慈爱的长辈。

喝茶的时候,陈夫人不再挑剔苏昭宁泡得如何。她反而问苏昭宁:“昭宁平日喜欢喝什么样的?我喜欢雨前串香是因为它那香味浓郁但不令人腻味。丹白就是太淡了些。其实还有一种枣芸,那种适合小孩子喝,昭宁试过没有?”

苏昭宁对陈夫人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是有些意外的。她摇了摇头,回答陈夫人:“并没有。”

陈夫人也不失望,继续与苏昭宁攀谈起来:“那改日去我那边,我让人泡给你喝。我府上有几个丫鬟,都极其擅长茶道。其实雨蕊我也希望她练习茶道。”

听陈夫人提及陈三姑娘陈雨蕊,苏昭宁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想起——眼前这个妇人,不仅是陈天扬的母亲,而且是陈雨蕊的母亲。

陈天扬和陈雨蕊是亲兄妹。这些苏昭宁其实早就知道的。但是与这两个人相处的时候,苏昭宁总是下意识把他们分开。

这大概是因为,苏昭宁潜意识想躲避陈天扬,但她又内心深处觉得,陈雨蕊与她算是很合得来的朋友之一。

苏昭宁不想因为陈天扬的原因,失去陈雨蕊这个朋友。所以她总是把陈雨蕊和陈天扬分开来想。

似乎陈天扬就是那个单独的骠骑大将军。

陈雨蕊则是那个漂漂亮亮、有些爱吃的小姑娘。

“雨蕊并没有学会茶道,光喜欢吃食了。”提到自己那贪吃的女儿,陈夫人有些头疼地按了下额头。

这个模样,这个话题,让苏昭宁一直紧绷的心情略微放松了一些。

她终于主动开口说道:“是,我记得雨蕊对府上的吃食做法也十分熟稔。想来她厨艺很是精通。”

陈夫人抬起头,看向苏昭宁的目光十分复杂。

确定苏昭宁不是讽刺后,陈夫人才自揭其短道:“并不是如此,雨蕊没有这样的天分。无论是茶道还是厨艺,她都很是水平乏乏。至于吃食,她擅长的不过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吃和食而已。”陈夫人十分坦白的总结道。

苏昭宁听了都忍不住被逗笑了。她安慰陈夫人道:“其实这也是一种福气。都说能吃是福,雨蕊以后又不是必须要亲自下厨和泡茶的。倒是吃,这还真的需要亲自做。”

陈夫人听了,脸上的神情就真的松缓了不少。

到此刻为止,陈夫人才真正感觉,面前这苏二姑娘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的。她还算喜欢这个小姑娘。

这种喜欢,一半是源于昨日到今日的相处。一半,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他的儿子。

她守在他的床边,感觉到他额头发烫,她的心也跟着发烫。

好几次,她都想要哭出来,却生生忍住了。

作为母亲,她不能先放弃。

烧退下的时候,陈夫人听到床上的陈天扬口中似乎在说话。

她凑近儿子的耳边,听到了苏昭宁的名字。

这种声音,最初是激起过陈夫人心底的酸涩的。

可随着陈天扬退烧之后的又一次反复,陈夫人开始觉得,其实只要儿子好,他喜欢哪个姑娘,都并不重要。

即便是安怡县主,陈夫人也觉得,她可以勉强自己认下这个儿媳妇。

更何况陈天扬喜欢的还不是安怡县主。

所以次日的陈夫人,对苏昭宁的态度是真正改变了。

“昭宁。”陈天扬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

苏昭宁被吓了一跳。

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听到陈天扬喊自己的名字。

陈夫人却十分淡然。她已经有了一夜这样的经历。听到这个话。她半点都不觉得奇怪和难受了。

她只希望他儿子能够赶紧好起来。

是,他是因为苏昭宁受伤了。可是,战场上,他受的伤还少吗?

陈夫人觉得,这真的没有什么关系了。

苏昭宁并不知道陈夫人的心理。她只是觉得,自己突然被一个一直有保持距离的男人,如此亲昵地喊自己的名字。

这种感觉有些让人想要闪躲。

“昭宁。”陈天扬又喊了一句。

苏昭宁没有望过去。她感觉自己有些无所适从。

陈夫人看出苏昭宁的紧张,她拍了拍苏昭宁的手,安慰道:“你不要在意。天扬不是有意冒犯你,他是在做梦。”

陈夫人走近陈天扬身边,果然见到陈天扬还是闭着眼睛的。

她伸出手,摸了摸陈天扬的额头,确定他的额头并没有发烫,心底也很是松了一口气。

陈夫人对苏昭宁说:“昨夜,他就这样叫你的。”

苏昭宁觉得,陈夫人的这句话,不啻于当初陈雨蕊给她那句“你为什么不想嫁给我哥哥”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