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扬这话一出口,席间众官都很是松了一口气。

哪朝哪代,官员之间都是暗分党派的。但是哪朝哪代,官员都想要个和平。

不和不平,他们何以为官?

所以在陈天扬这数年来大大小小战役都是一个胜字面前,党派的差别就暂时不重要了。

他们都深知,自己替代了不了陈天扬在战场的作用。而且,陈天扬并不喜钻研权术,这样做事多又不生是非的同事,为何要让他下去?

万一下一个常胜将军是个性子跋扈、不好相处的咋办?

朝官们觉得陈天扬的低头是大幸,苏昭宁未尝不是如此。

她抢先陈天扬说出那些话,固然是觉得皇帝爱惜羽毛,在异国使臣面前不会真正动自己的任何一个人。

但更多的是,她不得不说。

陈天扬明显已经做好了开口辞官的准备。

对于皇帝是不是真的会容忍自己开口,苏昭宁没有十成把握。

可是,对于另一事,她却有十成十的把握。

现下情形,陈天扬若是开口辞官,皇帝绝对会勃然大怒。

我这厢有些疑虑你,你不用尽办法来表忠心,反而是要跟我辞官。这是威胁我吗?

皇帝会怕威胁吗?到时候遭殃的恐怕都不止陈天扬一个。就是雨蕊、陈夫人整个陈家都难以幸免。

冬日的寒风在脸上刮过,苏昭宁能感觉到明显的寒意,但比那寒意更明显的是,自己颈部后背起的那层汗。

让人庆幸的是,这层危机似乎算是过去了。

皇帝笑容和煦地看着陈天扬,道:“你是我的爱将,即便要我的心头肉,我也是舍得给的。”

陈天扬没有再看苏昭宁,直接屈膝谢恩。

只有那荣国使臣仍不甘心,对着皇帝道:“卫国皇帝陛下,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您的明珠同样不在场,如此决定恐怕有些草率了吧。”

这使臣,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心情转阴为晴的皇帝自然听出了荣国使臣的挑茬,他笑眯眯地看向对方,说道:“既是如此,就请朕的七公主和荣国长公主一并参宴吧。”

七公主是就在宫中,那荣国长公主可还在荣国。

朝臣便有些幸灾乐祸了。

那荣国使臣面色为难,回答的话也远不如先前果断流畅:“这荣国与卫国路途遥远……长公主过来尚需要些时日。若是卫国皇帝陛下同意这桩婚事……长公主自是嫁过来的。”

七公主已然到了。

皇帝招手唤她到自己身侧,指着陈天扬道:“皇儿,朕的骠骑将军心怡你多时,想要娶你。你可心悦他?”

这话其实有些睁眼说瞎话。

在场的众人,荣国人或许还不知道,其他官员是都听家中夫人道过七公主和南怀信长短的。

这七公主可不要这个时候犯执拗啊。

参宴的朝官们觉得,今日自己这心简直上上下下,受尽了折磨了。

有年纪大些的官员从袖子中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那薄薄的汗,心底暗叹:果真是老了。要尽早帮助自己儿子在朝中站稳脚跟了。

苏瑾瑜则有些心疼地看向自己的二妹妹。

虽然二妹妹是真心喜欢定远侯爷的。但定远侯爷与七公主还有那一段扯不清楚的往事。真是太委屈他二妹妹了。

而在南怀信看来,他与七公主可没有任何扯不清楚的往事。

所以,即便七公主的目光投向了他那边,南怀信也只是一心一意地看着那边的苏昭宁。

苏昭宁也正好在看南怀信。

她很想忘记,但见到七公主的脸,她就不自觉想起那日朝阳长公主府发生的事情来。

大抵人都是如此。不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浑然不觉得有什么泛酸。一旦明白了,就会对一些事情耿耿于怀。

苏昭宁心底凭白就产生一个揣测,不会定远侯爷是因为七公主注定要嫁给陈天扬,所以才神伤娶自己的吧?

可目光与南怀信那双桃花眼对上,苏昭宁的心突然就安放回了腹中。

那双眸子中的深情,苏昭宁前不久才在陈天扬眼中见到过。

定远侯爷是喜欢自己的。

苏昭宁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两人对视的目光中让人感觉到绵绵情意。

陈天扬默默地低下了头。

七公主也收回了视线。

她回望皇帝,仰面笑道:“儿臣任凭父皇做主。”

“这种事情,可不是做主了算的。贤明的陛下从不勉强人。”不怕死的荣国使臣又跳出来了。他用先前南怀信的话回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