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长安,曲池坊,羽林武学。

午时刚过,阳光炽热,没有一丝儿风。

曲江池边,整齐地站着一团羽林骑的斥候,羽林校尉丁云京站在队首,兴奋地抓着把弧形横刀在手中翻看,忍不住在空中挥上两刀。

那是卧虎城的军器作坊新近锻打的利刃,材质好,微带弧度,利于劈砍。

李岩着一身皮甲,手拿着折铁刀,对斥候喝道:“兄弟们,这把刀不仅利于劈砍,还有一个妙处,就是在水下可以换气,瞧见这刀鞘没有,下面有个指头大的小孔,战场上多一样本事,就多一份活命的把握,兄弟们生于北地,会水的少,现在夏日炎炎,正好练习水下潜伏和换气。”

未脱皮甲,李岩将折铁刀斜插在腰上,缓缓走入曲江池中,岸上的斥候眼睛一眨,水面已没人了,凝神看了一会,只有小半截刀鞘露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辛云京一直盯着那刀鞘,要不是刀鞘还在缓慢的流水中移动,他几乎怀疑,李岩李游骑已经溺水了。

“哗!”的一声,水面似露出了头水兽,辛云京一瞧,正是游骑将军李岩,只见他回头吆喝道:“过来了。”然后转身又举着刀鞘前入水中,游了回来。

一入夏,李岩每天都要在曲江池游几圈,有时着甲,有时裸身,既练水性又练耐力的,百日后要迎娶卢眉儿她们,没有好体力怎么能行,现在隔三差五地跟武幼娘幽会,床榻上她那次不是被折腾得讨饶,自己每天这么拼死拼活地训练,对身体大有帮助啊,锻炼的劲头更足。

李岩浮出水面,浑身水淋淋地走上了岸,不带一丝儿喘气:“你们把皮甲脱了,先在能站住脚的地方行走,待熟悉水性后,就开始习练泳技,这儿水流较缓,没把握的可以在腰上系一根麻绳。”

李岩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甩了甩对站在队首的辛云京道:“这儿就交给你了,今日下午好好练,明日晨练后,辛氏三虎随我到禁苑选马。”

辛云京拱手道:“遵令!”

第二日,大片云彩遮住了烈日,天色一早便有几分阴沉,右威卫军衙驰出百骑红巾皮甲的羽林,出了皇城,从太极宫东侧绕行,转眼进了芳林门,到了禁苑。

禁苑在太极宫东北,原属皇家游猎之地,草木茂盛,野兽众多,两条河流从禁苑里穿行而过,大风一起,掀起如波涛般碧绿的草浪。李岩纵马飞驰,胯下的铁连钱撒开四蹄如踏飞燕,百骑羽林如翱翔在草原上的鹰,紧紧跟随。

视线所及,李岩看见河流旁边是一片如彩云般的马群,马儿膘肥体壮,正在往西赶。

几名管马的小吏迎了上来,远远就大声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来惊扰马群?”

舌绽春雷,李岩大声喝道:“减速!”铁连钱正跑得欢实,马缰一松,顿时放慢了速度。

这帮子羽林骑哪个不是爱马之人,见来人没有勒马扯缰来个急停,卖弄骑术。几名小吏暗暗赞赏,定睛瞧了过去,为首的是个少年将军,皮甲红巾,英武剽捷。

“右威卫郎将,游骑将军李岩奉旨前来选马,请内外闲厩使,霍国公接旨。”李岩凛凛喝道。

因为山中仙酿,李岩的名声在外,几名小吏相互对瞧了一眼,便有一名年长的小吏催马上前,在马上拱手道:“李游骑且随我来。”

一众羽林骑跟随小吏转折向西,前面好大一片马厩。此时,马儿正一匹一匹赶入马厩中。

一股子马粪味扑鼻而来,几乎要把人熏昏,小吏别是糊弄我的吧?内外闲厩使就在马厩办事?

那味道太难闻了,李岩正在捂鼻子皱眉,听见马厩之中有一人喝道:“眼看要落雨,赶紧的赶马儿进厩,马儿让生雨淋了,不是便宜苏胖子这伙马商吗?”

那人嘴里说着话,两只手却未停,背影看过去猿臂蜂腰,剽捷勇悍,气势逼人,像个当官的样儿,只是一身胡服脏兮兮的。那名小吏走到他身前,恭恭敬敬地禀道:“右威卫郎将李岩奉旨前来挑马。”

“没看见我正忙着吗?让他等着!”那人转身呵斥小吏,继续忙着赶马入厩。

这是何人?摆这么大谱,为了几匹马让我等着,李岩脸上露出一丝不豫之色。

身边的小吏察言观色,忙解释道:“游骑李将军您可别介意,霍国公视马如命,一丝一毫也差错不得,您受累,在此稍歇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