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书舍人还未开口,李岩抢先一步喝问:“难道还有官员被大风吹上了天,替圣人迎接诸天神佛去了?”

“没……没有!”中书舍人明白过来,斩钉切铁地回答,“没有一个受伤的,这会儿都在高呼,多谢诸神,前来迎驾。”

皇帝李隆基的脸色如拨云见日,由阴转晴。

我得出去瞧瞧,尽量不出大的祸事,免得皇帝迁怒臣子,李岩奏道:“启奏父皇,随行的十六卫担负宿卫重责,我去瞧瞧。”

上阵父子兵,岩哥儿是朕的臂膀呀,瞧一阵风把你们吓得那怂样,皇帝李隆基露出笑容:“那是你份内职责,去忙吧。”

李岩拱手为礼,退出了御帐。

封禅使张说笃信鬼神,连番应对都没有办法,站在重臣班列中,盯着李岩的背影,射出毒蛇般阴冷的目光,良久才转过头来,瞧见工部侍郎李林甫微笑着望着自己,脸上似被扯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掩饰刚才的行为。

另一位封禅使侍中源乾曜开始奏道,声音清晰沉稳:“圣人明日斋戒沐浴,后日骑马登山,留随从百官在谷口,只与宰相及礼部主掌祭祀的官员登山……”

皇帝李隆基最后道:“右威卫郎将,皇子李岩,屡有建树,可率仪仗羽林护驾登山。”

封禅使张说的脸色沉了下来,暗自琢磨起心事来。

过了个把时辰,风停云收,丽日晴和,温暖的阳光洒满了整个营地,李岩带着羽林亲卫,骑马四处巡查,与十六卫,百官贵戚大声招呼着:“众神接了驾,已经离去,你们可以放心。”

第二天,也是大晴天,百官都忙着斋戒沐浴,等着明日祭祀大礼。李岩也不能脱俗,与百官贵戚都一样,斋戒沐浴。

到了晚上,天空突然又狂风大作,吹得旗仗猎猎作响,发出响亮的裂帛之声,气温陡地降下来了,寒气彻骨。

“高将军,这是怎么一回事?”皇帝放下刚拿起的筷子,心神不宁起来。

“恐怕又是哪位神仙来迎驾了吧?”高力士温言宽慰道。

“不,我要诚心向苍天祈祷!”在火把的映衬下,皇帝李隆基脸上露出了毅然的神色。

“圣人,外面风寒露重,你披件狐裘披风出去。”高力士匆匆取了一件狐裘披风,跟着到了御帐外。天空一片漆黑,让人感到沉重压抑,皇帝站在夜露之下,虔诚地向苍天祷告:“朕自即帝位以来,得到苍天佑助,大唐帝国日渐昌盛,步入开元盛世,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这是岩哥儿的诗句,莫非苍天责罚我,抛弃了自己的儿子,让他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楚。

李岩宿卫在御帐周围,早已闻讯赶了过来,一见皇帝这付摸样,上前劝道:“父皇,儿臣愿意代你向苍天祈祷,你需保重自己的身子骨,明日还要登泰山封禅。”

“岩哥儿,跪下,我们父子一道向苍天祈祷吧!”皇帝李隆基眼眶湿热,动情唤道。

皇帝李隆基双掌合十,祈祷道:“朕来泰山封禅,本欲为万民祈福,如果是朕有什么过失,不配来泰山封禅,请上天来惩罚朕;如果是随从的官员没有福分参加封禅,亦请上天降罪于我,随从的军校和马匹确实受不了这刺骨的寒风,请苍天暂停风寒吧!”

朝廷重臣全闻讯赶来,肃立在寒风中祈祷。封禅使张说目光扫过李林甫,李岩,心中一个恶毒的念头冒了出来。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封禅使张说听着皇帝大声祈祷完毕,鼓足勇气,将皇帝扶进御帐殿。

重臣们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着进帐。

“圣人,皇义子李岩私德有亏,他与永穆公主姐弟**,不配参与泰山封禅,请圣人取消他随行登山封禅的资格。”张说咬牙切齿奏道,从待漏院结下的梁子,多次朝争都未能将他踩下去,这次要踩死他,还有李林甫,皇帝一怒之下,也逃不了贬官流放的命运。

此时李岩还肃立在御帐外,虔诚地替皇帝祈祷。

帐外寒风呼啸,张说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瘆人:“李岩因为车祸,进了公主府养伤,少年男女,一个才情高绝,清俊风流,一个姿容端庄,互生爱慕,也是人之常情……”

寒风从御帐的缝隙吹了进来,火光摇曳不定,皇帝李隆基的脸色阴晴不定,默默无语,似口深渊一般,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