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偷袭

吃过饭,俞明枝将空碗摆在地上,正对着屋顶上的破洞,又脱了外衫,挡在窗户上。

随着夜色渐深,风更大了,穿过窗子时“噼啪”作响,似乎随时都会被吹散架了。她将衣服展开,固定住在窗子四角,能挡一些风是一些。

伤重的病人最怕感染风寒,若是一不小心发热,那情况就危急了。

做完这个,正好罗姑娘送来热水。

罗大爷在外面轻声说了句“开门”,然后从门缝里迅速地窜进来。

“秦公子,实在对不住。”他一脸愧疚的来到床前,“邻里送来的病患,我实在没办法丢出门外去。要叫秦公子在这里委屈两天了,等明日一早我请人进城去东市看一看,如果真有那个姓葛的人家,立刻就把他送走。”

俞明枝一个激灵,“罗大爷明天就能确定是否有这么一个人了,这说明……”她严肃的瞪向秦机,“如果他心怀鬼胎,一定会在今晚或是明早动手。”

“嗯?”罗大爷茫然的看看他们两个,“你们的意思是这个人可能和追杀你的是同一伙人?”他想到这里,焦虑起来,自责的拍打着床沿,“我得赶紧把这人送走,要是秦公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万死难辞其咎!”

秦机道:“罗大爷千万不要自责,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罗大爷叹几声,抓起秦机的手先把脉,然后又仔细检查过伤口,“血已经止住了,脉相也平稳了许多。”

俞明枝松口气。“多谢罗大爷。”

“小姑娘你看你,又说谢谢了,多见外啊?”罗大爷笑眯眯的,却赶忙起身要往外走,“我去前头找老虞说说,就说我家实在没地方安置人了,叫他把人带回自个儿家去。”

俞明枝道:“不知罗大爷家中可有麻沸散?”

罗大爷晓得她的意思。但是摇摇头。“那种好东西,我用不起,人要是受伤了。只能咬紧牙关忍着。”

俞明枝眸光黯淡了两分,如果有麻沸散的话,叫那人直接昏睡一晚,到了第二天谜底揭晓。不就好了?可惜了……

而且就算将人送到别人家去,他只要有杀人的决心。还是可以半夜翻墙进来的。

秦机按住她的手,对罗大爷道:“还是将人留在这儿吧,免得打草惊蛇。我们只要做好防范,还用怕他吗?”其实最简单直接的方法是杀了那个人。但是面对着枝枝和罗大爷,他不能这么做。

幸好一天躺下来,疼痛减少了许多。体力也恢复了大半。

若是那人敢来,他有把握能叫他死在自己前面。

罗大爷知道秦机才是聪明人。便什么都听他的,“好,就按你说的办。”他嘱咐着孙女几,然后一起从门缝溜出去。

门前响起细微的“丁零”声,看来他们为了以防万一,直接将门锁上了。

俞明枝洗了条巾子,回到床边,“今儿托你的福,睡了一整天,现下一点也不困,所以晚上我警醒着点儿,听着外面的动静,如果有异常的话,我拿……”她左右看看,从罗大爷的药箱里拿出一把小剪子,“用这个戳死他。”

秦机从她手里抢过剪刀,“怎好叫你做这种事。”

俞明枝摇摇头,“还记得我们第二次相遇,在流放半路上的那个破庙吗?我相信你亲眼看到的吧?我当时,是真的要杀了那个官差,如果不杀了他……”前世的记忆又猛然浮现在脑海中,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秦机觉察到她一瞬间的异常,她的脸色也变得讳莫如深,不由地微蹙期眉头。

她像是知道什么。

俞明枝继续说道:“我想我们活不过那一天了,所以我拼尽了全力,想要掐死他。”

秦机猛然收紧手掌,柔声说道:“别去想那些了,早就过去了。”

“嗯。”俞明枝笑了笑,“所以我并不害怕杀人,如果不杀了他们,就是我死。”

“我知道。”秦机抬起手,脸颊贴着她的手背,“我们不会有事的。”

俞明枝道:“你还有伤在身呢。”

秦机道:“我现在就能耍上一套剑法,枝枝要不要看?”

他一副要立刻跳起来的样子,俞明枝赶忙按住他,“别别别,你还是老实的躺着吧。”

“好。”秦机刚应声,手里稍稍使力,毫无防备的俞明枝就栽进他的怀中。

“你!”俞明枝轻轻地叫了一声,听到秦机的胸口传出强有力的心跳声,忽地安心了——这说明他会好好的活下去,现下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秦机搂着她,欣喜着她再度没有反抗。

谁料他刚这么想,俞明枝就扭动了两下肩膀,“还没擦身子呢!身上一股子血腥味还有汗味,你就要这样睡觉了吗?”

她流露出嫌弃的神情,秦机笑了。

“你要给我擦身子?”

“……那你自己来吧。”俞明枝哼道。

秦机苦着脸,道:“你看我这个样子能自己来吗?”

俞明枝直起身子,“所以你少乱说话,不然就让你臭烘烘的躺在这儿,以后京城里谁都知道秦机秦大公子不爱干净。”

秦机投降,“听你的,都听你的。”

叱咤朝堂那么多年,向来都是他左右别人,如今却对被俞明枝左右而甘之如饴。

刚说了那么一会儿话,手里的巾子早就冷了,俞明枝重新洗过,然后回到床边,先一点一点从额头到鼻梁,再到脸颊下巴,仔细的擦过秦机的脸和脖子。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在做这个的时候,和秦机的脸贴的很近,而且秦机的眼睛亮如繁星。

擦完了脸,俞明枝就自己洗了把脸。回到床边。

“罗大爷刚查看过伤口,我就不动了,免得牵扯到。”她如此说道。

“好。”秦机应道。

俞明枝扯过被子,半躺在床上。

此时,雨终于落下来了,噼里啪啦的打在瓦片上,还有不少雨珠穿过破洞。砸在碗里。不一会儿就满了。

俞明枝不得不下床去,将水从缝隙里倒出去。

看她来回了三四趟,额头上又有了细汗。秦机心疼的拉住她的手,“这儿如果总有动静,会引起那人的怀疑,所以尽管雨漏下来吧。反正咱们躺在床上,也淹不到这里。”

俞明枝不同意。“这地上湿了,要好久才能干的。”

说着,她打了个冷颤。

风雨越来越大,像是要击垮这间破屋。

寒意也无声无息的在屋子里蔓延开来。俞明枝觉得冷,山林中的深夜本就会比城中要冷,更何况此时此刻还下着大雨。身上的这一床棉被根本无济于事。

她抱紧手臂,缩成一团。

秦机凑上来。抱紧她。

一瞬间,暖意从四面八方而来。

俞明枝闭上眼睛,缓缓说道:“我爹娘并不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盲婚哑嫁。他们相识于年少,情投意合,我外祖父外祖母曾反对过他们来往,因为父亲当时只是一介县令,他们不大看得起。我爹娘努力的抗争,说服他们,终于结成百年之好。我娘也曾说过,不会强求我的婚事,定然是看我喜不喜欢那家公子,等来往一段时间,了解了人品之后,再谈婚论嫁。”

秦机默默的听着。

俞明枝道:“我没想到,我们定下婚事时会是那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