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文轩坐在洞府内完成了自己的早课,回忆起昨晚的事情,还忍不住叹一声气。

昨夜那种不甘依旧萦绕在他的心头,他却只能将这不甘埋在心底,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得到平息。大抵在他们相处了更久之后,简易会愿意告诉他更多的事情吧,他现在也只能这么指望了。

正在如此想着的时候,有一封信笺从外面飞入。文轩取来一看,却是简易来的信。简易在信上说,他今日要完成祁继白所布下的课程,所以可能没空过来陪文轩了。

这小子,不过一日不来,也要打一声招呼,不知道的还当他整日往这边乱跑才是正事呢,哪里有个尽心修行的样子?文轩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但是现如今,一旦简易不来,文轩所住的这块地方便当真连个人影也看不到了。这个事实又让文轩心中平添了一种无奈。

结果还不等他感叹感叹如今的空虚寂寞冷,外面便有一道灵气划空而来,是有人御剑而至,还将浑身的气息外放得十分嚣张,隔着八百里远都能感受得到。

察觉这股嚣张的气息居然落在了自己的屋前,文轩真是意外极了。

除了简易,这地方竟然还真会有别人来?文轩腹诽着出门一看,一见门外傲然抱胸而立的那人,顿时“哦”了一声,明白了。

他还当是谁,原来是骆轻泉。

“文师兄。”骆轻泉见文轩出来,双眼显而易见亮了一下,口中不阴不阳地冷笑道,“你可算回来了。哼,你也终于又凝元了。”

文轩对他这点莫名的敌意已经见怪不怪,轻车熟路便无视了。在文轩眼中,骆轻泉这个师弟是个很让人头疼的小子,心思却也简单,并不算特别难以对付,只需要学会无视就好。

但在这种时候,骆轻泉竟然还会来这里找他,这一事实又让文轩心情特别复杂。

总之文轩笑着道了一声稀客,而后又将骆轻泉引到院中石凳旁坐下,开口问道,“骆师弟,有什么事吗?”

“我会有什么事情,”骆轻泉却并不坐下,一双眼睛就像刀子一样,目光利刃般扎在文轩的身上,“文师兄你难道会不知道吗?”

文轩被问住了,他还真不知道。总不至于是来逼问他勾结魔修的罪证的吧?文轩一不小心想得有点多。

幸而,在文轩将脑中那些乱七八糟地猜想问出口之前,骆轻泉已经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啪”地一声,猛地拍在了石桌上面,掀起桌面一层浮灰。

那是一封挑战书。

有些令人在意的是,这个挑战书皱皱巴巴,乍看上去,竟像是已经被人揣在怀中有半年之久了。

“文师兄,我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好久。”骆轻泉盯着那挑战书,咬牙切齿,就像是在盯着一个不共戴天的仇敌,“等你终于又回到了凝元的这么一天!”

文轩低下头,在那挑战书上扫了一眼,叹了口气。

“再和我比一场啊,文师兄!”骆轻泉大声喝道,“我要让全宗门的人都知道,究竟谁才是最强的!你上次不过侥幸赢我一次,其实依旧是我的手下败将!”

有些时候,好胜心太强了,就是这么让人无奈。

文轩将目光从那挑战书上移开,又看了骆轻泉半晌,神色复杂地问道,“你又想拉全宗门的人来观战?”

“当然!”骆轻泉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你可知道……现如今,宗门里的那些人,都是怎么看我的?”文轩苦笑一声,神色中带着点哀伤地道,“难道他们都没有和你说过吗?我勾结……”

“我管你勾结不勾结!”骆轻泉极不耐烦地截过了话头,重重一掌拍在那挑战书上,“你难道以为你勾结了妖魔,就可以不再与我分个胜负吗!”

不,听到这话,文轩只是目瞪口呆,完全没看懂他这个脑回路。

“就算勾结妖魔,你也得败在我的手里!”骆轻泉双目发红,像一只野兽一般盯着文轩,“我要让全宗门的人都知道,你终究还是败在了我的手里!”

这言论便实在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了。看来这骆师弟并不在乎宗门里的那些人会如何看待,也不在乎与文轩的胜负所带来的地位上的影响,更不在乎文轩究竟是黑是白。他所在乎的,只是他与文轩的胜负本身。

一时之间,文轩竟然有些被触动。

被触动之后,他认真看了骆轻泉半晌,认真审视着,然后说了四个字。那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十分贴合事实的四个字。

“你会哭的。”

这却也是能将骆轻泉给气得半死的四个字。

“你……”骆轻泉真的要被气死了,他整个人都气疯了,双目瞪得有如铜铃大,目中还迸出了血丝,连那根指着文轩的手指头也在不停发着颤,险些就一口气提不上来,“你……你这……你……”

“不相信吗?”文轩笑了笑,神色中竟然也露出了一分自信与傲然,“我倒是觉得奇怪,你究竟是哪里来的信心,竟然觉得你还能赢得过我?你连过去的我都输过,而我比过去更强了。”

骆轻泉气得完全丧失了理智,噌地就抽出了腰上的剑,“我这就砍死你!”

要在这里就地比上一场吗?这样也好,反正此地并无第三个人。

文轩起身往后一滑,看着剑光险之又险从鼻端前方划过,神色淡然。他本就不是会妄言的人,之所以会说出那样嚣张的话来,只因为他对双方的实力有着很清楚的认识。骆轻泉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从前或许是,但那时文轩根本就只是半个凝元。自从他得到叶笙歌的功法,终于走上正确的道路,完整地取得了凝元期该有的实力,骆轻泉就再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了。

文轩甚至没有燃起多少斗志。

他只是招来自己那柄法宝飞剑,闲庭信步般挡下了骆轻泉的攻势。

铮,铮,铮!

第一下从左至右挡住骆轻泉飞来一刺,第二下自下而上挑开骆轻泉猛力劈砍,第三下,他直接压下了骆轻泉的剑势,朝着骆轻泉左侧腋下攻去。

那第三招本就是佯攻,骆轻泉正在左手掐着一个法术。结果文轩直接以蛮力破之,反守为攻,攻得骆轻泉措手不及,一下子乱了阵脚。

但骆轻泉到底是常与人争斗之辈,当机立断往后一个急退,很快调整好了状态,眼看着就要卷土重来。

却就在这个时候,骆轻泉竟觉得浑身猛地一重。

这重量不知道从何而来,忽然一下铺天盖地压下,先是将周遭的灵气都压得仿佛被冻住,根本无法调动,而后仅仅一个瞬间,骆轻泉竟然连指尖也重得抬不起来了。

“骆师弟,你知道吗?”文轩站在那儿,指尖抹过剑光,仿佛自己就是一柄出鞘的利刃,“以前……在我上次凝元的时候,是连一招一式也没有从那突破时的顿悟中获得的,因为那时我根本就没有顿悟。”

骆轻泉依旧动弹不得,只觉得仿佛鼻尖有汗渗出。

类似的传闻,他是听说过的。文轩凝元后几乎没有用过一个与筑基时不同的招式,他也是看得到的。但他此前从未想过,那样的文轩都能与他斗得一胜一负,究竟是个多么可怕的概念。

“不要用以前的我来估计现在的我。”文轩冲着骆轻泉笑,“因为这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话音一落,他手中剑光一挑,那压在骆轻泉身上的沉重束缚终于散了去。

骆轻泉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好不容易才站稳。

他看着文轩,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

“如何?”文轩问他,“想哭吗?”

骆轻泉倒是真没哭。或许是因为差距实在太大了,他竟然连一点落败的委屈与不甘都没生出来,只觉得不可置信,不可思议。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比试什么了。”文轩将法宝飞剑收入袖中,转身往房中走去,“就算再如何比试,你也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骆轻泉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没点动静。

等到文轩已经推开房门,眼看着就要走进去,骆轻泉才猛地反应过来,顿时大喊,“站住!你赢了就想跑吗?没门!”

文轩动作一顿,嘴角忍不住一抽。

骆轻泉将桌上那挑战书啪地一下取到自己手中,追上文轩,扯住文轩的袖口,将那挑战书又啪地一下拍在文轩手里,“你给我收着,我迟早会再赢过你!到时候,我要让全宗门都看到!”

“如果还是我赢了,”文轩问他,“你也要让全宗门的人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