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说话间嘴唇一上一下差点就碰到他指尖,她说完了才睁开眼,一双黑亮亮的眸子像某种小动物,天真干净却又看着有些吓人。

裴渠并没有着急收回手,直到观白等得不耐烦了嚷道:“干什么呢?不打算吃饭啦!”他这才将手收回,站直了一本正经同南山道:“时辰不早,在这睡会被野兽叼走的。”

南山好的不学,专挑坏的学,她很利索地像徐妙文那样翻了个白眼,旁人几乎都察觉不到她的小表情。野兽?她才不怕什么野兽,野兽大多很笨,何况这地方哪有野兽?

南山顶着那萎掉的荷叶走到观白面前,观白哼了一声,吹胡子瞪眼:“方才磨磨蹭蹭做什么呢?”

南山毫不犹豫地在师祖面前告起状来:“老师打算撕我嘴上的皮!”

太直白太赤.裸了,观白斜了一眼旁边的裴渠,警告了一句:“虽是师徒,好歹男女有别,你凭什么撕她的皮?”

南山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裴渠不说话。

观白又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走,烤鱼配酒,口水都要流下来啦。”

南山看看那木桶,又听到那桶中的扑通扑通声,眉头一皱道:“师祖在这种地方杀生吃肉不大好吧。”

观白头也不回:“天真,谁说要在这地方吃,方丈还不得弄死我?他狠起来连斋饭也不给我吃的,真是个大坏蛋!”观白恶狠狠地在心底里将方丈骂了一通,随后说:“出去吃,晚了便宿在酒楼旁边的馆舍里,不回来了。”

此时寺中鼓声也已响起,南山一拍脑门,陡然想起要回酒楼去陪一众娘子,立即转头与裴渠道:“我得过去了,老师若还想见崔娘子,记得在酒楼中候着。”她说完还补了一句:“老师可是递过邀约信的,君子不能不守信用。”

“为师记得那信是你写的,崔娘子应是能分辨出字迹罢。”

南山心说真是上了歪门邪道了,裴君如何变成了这个样子?罢啦罢啦,她摇摇头:“学生先走了。”又同观白道完别,提了裙裾便跑了。

观白微微眯了下眼,却说:“徒孙跑得很快是不是?这样一个好徒弟真是给你赚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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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结束时,茶山结社的娘子们也都已在酒楼坐定。

安排的是最大的雅间,娘子们各自挨小案坐着,坐姿亦都是很放松,这时茶山结社的执事王娘子提议道:“各吃各的多没意思呐,不若将案几往中间拼一拼,怎样?”

今日因上远公主不在场的缘故,各位娘子都随意了不少,竟当真将小案都往中间拼起来,虽然酒菜各分你我,但如此看起来却要亲近温馨得多。吃了一会儿,又上了一遍凉饮,娘子们将今日见闻又互相絮叨了一会儿,开始进入今晚正式主题。

王娘子转头看一眼南山:“小十九,将画片儿拿来给娘子们瞧瞧。”

南山虽是个杂工,却是个特别讨喜的杂工,执事娘子甚至按照她的岁数给她排了行,亲昵喊她小十九。南山听得这话便立刻站起来,压平裙裾上的褶子躬身道:“娘子们稍等。”说罢就不卑不亢地出门下楼去了。

“瞧她那聪明伶俐劲,若留在公主身边做事一定不错。”

“也得她自己愿意,公主不是说她并无这个意思么?”

所有人都认为跟着上远做事比当媒官有出息,可南山却好像是个傻愣子,放着富贵通途不走,偏要走得如此辛苦。

按说上远玉口一开,想要个人还不容易?但上远觉得南山既然没有这份心就罢了,她并不需要能干却非真心的人在身边做事。

她们说什么,南山自然听得到。南山从旁边一雅间路过时脚步顿了顿,她鼻翼微动,竟是闻到了烤鱼香味。

她也只停顿了极短暂的时间,便匆匆下楼取了画卷。

一包袱的男子画卷扛上来,在席间一一铺开,上面所绘全是人头,场面可谓十分壮观。

室内灯台点得通亮,娘子们对着那些画卷也是挑花了眼。

崔三娘瞥了几眼,与南山道:“你的画技如今真是了不得了!”

南山嘿嘿笑了一笑:“三娘谬赞。”

崔三娘又问:“裴君今日可是来了?”

南山点点头。

崔三娘忽尴尬地笑了一下:“我配不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