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渠说完这句,中郎将火气愈发大:“裴少府!他是你兄弟没错,但他杀了我亲兄弟!你护谁不好偏偏护着他!”

他说完就又往前迈了一步,裴渠喝止道:“将军请冷静一点!”

裴渠忽偏头看向徐九郎,徐九郎看看他,一头雾水地问:“要做什么哦?”

裴渠瞥了一眼裴良春,徐九郎用尽智商快速反应了一下,登时就盯住了裴良春。那厢裴良春也是愣了一下,徐九郎趁他没反应过来,霎时冲过去一掌劈下,竟是精准无误地将裴良春给劈晕了。他迅速撕了布条将裴良春双手反捆起来,转头问裴渠:“裴哥哥,是不是这样?”

“把人带走。”

中郎将怒道:“哪儿也不能去!”他说着已抽出剑来,作势就要冲过去。

裴渠挡住他道:“裴良春与将军之间纵然有深仇大恨,但今日这里不是将军解决私仇的地方。裴良春作奸犯科犯下滔天大罪纵然该死,但也应交由律法处置!”

“吴王殿下默许我今日可以杀了他!”

“有明令点名要杀他,裴某自然拦都不会拦,但如今没有明令只有默许,便是另一回事!何况默许素来都是口说无凭、转头说否认就能否认!裴良春牵系到诸多秘辛,若这时杀了他,将军又如何能确信吴王殿下将来不会给你扣个‘擅作决定’的罪名?”

因语气太急又说了太多,裴渠身体甚至晃了晃。

一旁的徐九郎看在眼里,忙提醒中郎将:“裴少府快不行啦,将军不要再纠结此事了,赶紧将裴少府送出去才是正经事啊,万一裴少府有个三长两短要如何向吴王殿下交代啊!”他扭头看一眼地上的裴良春:“至于这玩意儿,我一定好好看着!何况裴少府方才说得也不是没道理啊,天道法理都在,将军还怕他能逍遥法外吗?”

中郎将努力压下怒火,几经权衡,伸手扶了一把裴渠:“就听你的!”说着竟是亲自将裴渠背起来,令属下道:“除了徐九郎,其余人都跟我走!”

徐九郎万没想到将军会走得如此爽快,亲自带裴渠离开更是在证明他不打算在此要了裴良春的命。一行人哗啦一下立刻就走光了,只剩了徐九郎和已昏迷的裴良春在这潮湿山洞中。

他费力将裴良春拖出山洞时,裴渠也已经躺在了医馆的病榻上。

大夫正埋头给裴渠处理伤口,中郎将抱剑立在一旁:“裴少府竟能被一介女流伤成这样,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这话中难免有一些风凉意味,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收拾着伤处,慢吞吞地回了一句:“裴少府肩背旧伤未愈,气力上恐怕是要差一些。”

“既然旧伤未愈拼不过公主,外面守着的千牛卫难道是摆设么?文人果然是天真得难以理喻。”他说话毫不客气,明显是转嫁没能在山洞中解决掉裴良春的愤懑之情。尽管裴渠也与他分析了利害关系,但这口气到底咽不下去。等着罢,早晚他都要从那禽兽身上剐下肉来!

大夫给裴渠清理了伤口,压药粉之前,对裴渠道:“会很疼,裴少府忍一忍。”直到这时,裴渠趋于麻木的痛感才再次回袭,他望着屋顶,咬紧了牙。

大夫一气呵成将药布压好,将裴渠肩部厚厚缠了一圈,这才收了手道:“汤药马上就送来。”他说着转过身看看千牛卫中郎将:“裴少府这会儿需要静养。”

“不能走?”

“不能,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一动就是雪上加霜。”大夫转而又对裴渠道:“裴少府在这里安心养伤就是,骊山医馆素来清净又安全,放心睡吧。”

说话间,大夫领着一众人都走了,屋内便只剩下裴渠一人。外面的雨曾短暂停了一阵,这会儿却又噼里啪啦地下起来,庭院里的栗毛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却也不找地方避雨,只在芙蓉树上跳来跳去。

药僮捧着烫人的药碗猫腰穿过潮湿的走廊,推门进屋放下药碗,捏着耳朵直嚷嚷烫死了烫死了,又侧身坐下来像个老人家一样叨叨:“裴少府呀,喝药啦,你坐不起来我就喂你啦。”说着拿起勺子给他喂药,比裴渠乳娘还要耐心。

立秋过后,雨天里的骊山便格外凉。药僮离开前,还翻出厚毯子给裴渠盖上:“裴少府好好睡吧,兴许要发热,过会儿会再来瞧瞧你的。”

待药僮出去后,走廊里便再没了声响。

裴渠安安静静躺在病榻上,神智却很是清明。许多事在脑海中一一飞逝,最后辨不清楚真假,只剩府里那一片橘苗园。对哦,他答应过南山要给种出橘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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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阵阵,长安城一日日冷下来。与此同时,淮南却是秋高气爽,空气中尽是果实成熟的味道。

南山穿过熙攘集市,再从巷中绕了许多路,回到家中时,十六娘正埋头默书。小丫头看着挺聪明,但在学习一事上却完全是个小蠢货,教过的东西记好久也背不下来,皱着眉头硬啃也没用。一到抽查时,便嘻嘻哈哈没个正形,总想要糊弄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