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念音走后,墨隔玉自背后拿出那只扎着酒坛碎片的手,低头将碎片一一拔出,顷刻间,有血水汩汩而出。

墨隔玉有些苦涩的笑了笑,也不管那血流不停的左手。右手抓起桌上还剩了大半酒的酒坛往床榻那边走去,边走便往嘴里倒。

走到榻前,那大半坛酒已然被喝得见底!

搁了空酒坛子倒在榻上,正欲抬手灭了房内的灯,先前头也不回出去的环念音此时却去而复返,手中还提了个小木箱。进得屋来,看看墨隔玉搁在床头上的空酒坛,沉着脸走过去。

榻前的地上有点点滴滴的血迹。墨隔玉见环念音走进来,垂在榻边上那只受伤的手又要往榻里收。

环念音看着,霎时就怒了,“你再动!”

这一吼吼得墨隔玉愣住了,表情也变得有些惴惴,看着环念音走过来,动了动唇,又没说什么。

几步走过去坐在榻边,也不看墨隔玉,只将他的手抬起来仔细瞧了瞧,打开小木箱,开始埋头找药。

又是清洗又是上药又是包扎。清洗时用的是酒,因碰到伤口会有些辣疼,疼的墨隔玉额上冷汗涔涔。上药时环念音动作很轻,墨隔玉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良久,缓缓地开口问道:“环念音,你不是,讨厌我么?”

闻言,环念音上药的动作有了微微的一顿,继而又仿若未闻的继续埋着头上药,自始至终没再说一句话。

待再次抬起头时,看见的,已是墨隔玉安然又有些眉头起褶子的睡颜。环念音看着,心底低叹一声,将墨隔玉那只缠满白纱布的手放回去,又将被子扯过来给他盖上,再将瓶瓶罐罐收回小木箱中,合上盖子,起身欲走,不想,手却被墨隔玉用伤了的那只手一把抓住。

环念音回头看来,墨隔玉俊雅的眉头皱得更有些厉害了,眼皮时不时动一下,看上去有些慌乱,有些紧张的样,抓着环念音的手也越抓越紧。

环念音蹙眉,抓着小木箱子的那只手一抬,那木箱子便稳稳的飞到了桌上。蹲在榻前,轻轻掰开墨隔玉抓着自己的手,却见得白纱布上已有血迹丝丝渗出,心口不由得一紧。正要将手抽出来重新清理一番,却被墨隔玉一把抓紧。只见他有些泛白的唇际动了动,终是叫出一声音儿。

墨隔玉紧紧的抓着,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眼见得那血迹越渗越多,最后竟红成一片,沾染在环念音纤纤的指骨节上,有些透心的凉。

这厢挣脱不开,那厢不肯放手还血越渗越多,环念音又来了些怒气,弯身欲点了墨隔玉的穴道,叫他动弹不得好重新清理。只是,还未出手,墨隔玉喑哑的声音就传了来:“环念音,你说,如果一个人将另一个人思念进梦里,每夜的梦里,那会是用了多深的情!”

床上的人不见睁眼,甚至给人一种本在熟睡的感觉,说的话,却是句清字楚。环念音听着,心口凛然一动,直起身,倒不再忙着要挣脱开被抓住的手。

“我对你,便是这样的心!”墨隔玉突兀的再次开口。空着的那只手几不可见的抬了抬,屋内一时黑了下来。

“环念音,那年,我再赶回林间湖岸那座小屋的时候,一室的空荡荡,没有你。修阑送给你做生辰礼用的那白玉凤血雕白玉兰簪,先前被你刻上了你我二人的名字,我去时,唯独见到的就是已被掰作两截的它和只书了八个字的绢帕……”

墨隔玉喑哑着嗓音慢慢说。许是见环念音不再挣脱,抓住她的手也微微松了些力道。

环念音静静的听着,站的有些累了,欲坐上榻边,身子将动了一动,墨隔玉抓自己手的力道又紧起来,直待环念音坐上榻,半晌,那力道才又松下。

“我原以为,只要找到你,同你说清楚,便也就没事了,却不想……”,说到这儿,墨隔玉顿住。许久,才又接着道:“环念音,你可知,你那样的决绝,我如今想起,还满是深深的后怕!”

话落,屋中又静了下来。静的直到传来墨隔玉均匀的呼吸声。这下确实是睡着了,只是这抓着环念音的手却不见放开,一动就抓紧一点,再动就又抓紧一点。掌心处因血迹的渗出,仍是湿漉漉的一片。

环念音坐在榻边,悠悠的轻叹了一声,抬头望着照在窗棂上皎皎的月光,走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