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扣·君本倾臣,第八十三章·碍手碍脚

“王爷,宫里昨日传来密文,小皇帝微服出巡了。爱睍莼璩”一绿衣女子半浮在躺椅之前,不时地往杯几之中斟酒,四遭弥漫着淡而氤氲的酒香,如隐在浅浅的烟雾之中,叫人不舍挥散去香气。

桑桓睦小抿了口酒,半阖的眸子有意无意地上下颤动着,似是有种欲睡的念头,“昨日?到现在有几个时辰了?”

“许是有二十三个时辰了,小皇帝做得隐蔽,里头的人也是半柱香之前才晓得的。”

指间的杯几轻微一晃,一丝不祥的念头迅速自脑中闪过,“谁同他一起去的?”

“王爷这般在乎他做什么,他若是出事了岂不是更好,咱们也不必再做那么多东西了。”伊依语气之中显然有丝丝的怨气,便算是因为长公主那又是如何,这些年来她虽是能一手把握住朝政,但那也是王爷不曾尽心,所以也总能叫三王爷占去便宜,想来自己便气结!

他早已是听惯了她这般埋怨的言语了,抿了口酒只是轻摇首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些年我一直隐隐觉得总有一只手在背后暗自掌控着这一切,其实我们才是人家棋盘上的小棋子,何时败,何时死,早已不由天定了。”

“王爷的意思是那人想借我们之手除去小皇帝?”

轻叹了口气,提手揉了揉自己的额首,半撑起眸子之时忽觉枝丫透露之下的柔阳有些晃眼,不适地阖上半刻方又睁开,“总把这些伤脑筋的事情留给我,哎……阿玖在外头也该野够了,今次便算是给她一个教训吧,我还是比较喜欢看她生气的模样。”

“那我们是不管了?”见他似是有些醉了,她便想去斟茶,却不想手中一空,整个酒壶都被他给抽了去,笑到唇边有一丝丝的上扬之意:“你去准备准备,说起来我也有许久没出去好好逛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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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玖韶虽是不苟同楼钦颜扯到家的话语,但还是颇为好心地替老者烤了几根草,且很明显地忽略了楼钦颜的那份,那厮便不悦地在那儿吼了:“十九十九,你这等级待遇差得也太明显了吧?”

“嗯,看出来就暗洞洞地放在心里吧,谁叫老先生是我的师祖呢,不待师祖好还待谁好啊。”她咬字之时特意将“师祖”两字发得重些,而在旁处正上下细细打量着手中被烤得油亮亮的草,颇为纠结地看了许久,才抬起首道:“够不够咸啊?”

“在地上随便抓把土就够咸了。”桑玖韶懒得再搭理这两朵奇葩,起了身随便将流袖之上的灰尘扫尽,四下里打量了下此处的地势,才问道:“姓楼的,你说的能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呢?”

“丫头你口气不小呀,张口便是要老夫这儿最贵的东西。”老者尝了一小口,似乎觉着还不错,三下五除二地便全都下了肚,却还是填不饱肚子地摸摸自己的肚腩。

她揉揉鼻尖,眉眼一弯道:“世上最蠢的人便是有便宜却不去占,很显然我是那个就算是没有便宜也要强占的人。”

听罢老者却反是锊着白须大笑,“你这丫头,倒是像极了当年纤谌的风范,不过便算是他小子也从未能轻易地从老夫这儿拿走些东西,就更不要说你这丫头片子了。”

“谋事在人,我有没有这个本事老先生试试不就晓得了,但若是我赢了,先生可不要说晚辈的不是呀。”

老者朝楼钦颜那厮瞟了眼,随即笑道:“老夫喜欢像你这般狂妄的丫头,想当初老夫也是如此地意气风发呀!”他颇为感慨地抒发了抒发自己当年的成年旧事后,才缓缓扯回话题来:“只要你能进得那个洞穴,替老夫取样东西来,老夫便把那药草给你。”

“如此大的便宜我若不来占占也是颇为不好意思呀,是吧十九?”在老者说出那个山洞之时一直沉默着的楼钦颜忽然便主动提出他也要前去,但桑玖韶却不大乐意了,要这家伙跟着来,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自然,她也不想浪费无端的口舌来同这家伙纠缠,沉默着便算是同意了,白了他一眼转身提上口气便已然晃到了洞穴口,不等他自行先进去了。

“哎哎,十九你也太无情了吧,怎么就这样抛下我了呢!”楼钦颜脚尖一点转眼便离了地于半空之中掠过道紫影,随之其后奔了进去。

桑玖韶一进来眼前便是一片漆黑了,随之便被那急急赶来的楼钦颜撞上了背,脚下一片黑茫茫差点给摔个狗吃屎,幸得那厮手比较快,及时拽住了她的手臂,调嘅地抛上一句:“十九你看吧,若不是我好心好意地陪同你来,你怕是已经要死好多次了。”

“若是没有你在这儿碍手碍脚的,我便算是死无数次也能原地复活。”她一把拍掉他的爪子,顺手在他的流袖上搜刮了一下,道:“你身上没有带什么火折子的吗?”

“要火折子做什么,就凭我这雪亮的眼睛随便走走就能到。”说罢他顺势就牵住了她还想继续搜刮的爪子,话间已然走到了她的跟前,寻着前头丝丝的亮光而去。

越往里头迈进,便越发能清晰地听着在沉郁的空气之中隐隐回荡着“咯吱咯吱”极其细碎的声响,在空无的气息内如一浪又一浪浅显的涟漪反复地抵着心尖,挥之不去。

突然而来的猛烈的光芒叫人有些不大适应,不由眯起了眸子才隐隐看清柳暗花又一村的景象,细微得几乎叫人看不出其还在流淌的一条小河,自石壁的小缝里缓缓流出,绕过浮在水面之上的石桌与石凳,却是往另一条缝里流了进去。

而在那浅浅的水中同时也拜着架破旧的织布机,有一下没一下地上下晃动着,但机上却没有一根丝线,可操作着织布机的是那一头如雪般银白的长发,比流水亦要温柔地自她的肩而下,散落在涟漪的水面之上,浮浮又沉沉,伴随着细碎的“咯吱”之音,凝结了窒息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