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

大杨庄左近的几条小溪水量暴涨,如同水龙般疯狂滋养着大地万方。两辆闪烁着红蓝两色灯光的警车呼啸着穿过大杨庄的主干道,径直来到废弃的石灰窑。带队的是个年过五十的老警察,脸上的褶子山坡似的一层一层。他叫秦拔刀,身居山口镇派出所所长的职务。单看他的名字,就知道他跟秦洗剑有些关系。不错,俩人正是亲生的同胞兄妹,杨冲管他叫大舅。

秦拔刀观察过命案现场之后,便支使着两个警员收拾证物。

他抽出一根烟,直视着杨冲道:“这是命案,很敏感,你别插手了。”

杨冲急忙道:“大舅,我还要……”

“别说了!”秦拔刀抬手打断他,“你才多大的年岁,就出来参与这泼天的命案?你妈管教的也太松了些,回头我必须得好好跟她说道说道。还有你!”他指着杨吃鸡,杨吃鸡只好乖乖地站到他跟前,“你是小冲的小叔,他这么胡风浪荡,你也不拦着点儿,就由着他性子?瞧瞧你们两个啊,说你们吧这么大人了,面子上不好看,不说你们吧,难道你们还小么?”

“行了,快回家吧!”

教训一通之后,秦拔刀将杨冲和杨吃鸡打发回家。临走,还不忘交代。

“回家记得让你妈给你熬碗姜汤喝,这东西驱寒,再换套干净的衣服穿上,躺床上睡一觉。都跑了一整夜,精神都快熬干了,我要是不拦着你们,你们左右就得发烧感冒!这里的事儿你们别管啦,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们。”

杨会计跟着杨冲两人回村,路上不忘感叹:“你这所长大舅还真是唠叨,跟婆娘似的……”

话没说完,他就在杨冲锐利的目光注视下将后面的话憋到肚子里。

笑了笑,便跟杨冲两人道了别,跟附近村民借了把雨伞就跑回家了。

杨冲站在陌生的房檐下,看着一串又一串的雨珠拉扯开来,眼神有些迷离,想到了很多事情。小北顶山后的矿山,麦场案中的凶手,死不瞑目的七奶奶,石灰窑里的猪头三,小丘山东面的乱葬岗,明媚如春的林摘花,以及那个总是撅着嘴、高傲地抬着下巴走路的李晚晚……

短短一天之内,纷繁复杂的信息搅得他心神不宁,毫无头绪。

杨吃鸡看他表情痛苦,有些心疼地拍拍他的肩膀,道:“小冲,先别想事情了,现下最紧要的是回去休息,人毕竟不是机器,得悠着转。”

杨冲仰脸笑道:“小叔,你也回去休息吧!不好意思,让你跟着我跑了一整夜。”

杨吃鸡宽怀地挠挠头:“一家人说啥两家话,你说是吧?”

天下风雨嚣张,杨冲看着杨吃鸡,心里却一片温暖。

他转首看了眼石灰窑的方向,想起杨会计的异常,以及秦拔刀的轻视,心里反而越加坚定自己的大胆猜想。只可惜,现在还缺很多东西,不是揭盖子的时候。

孤零零的杨吃鸡看着杨冲穿雨而过的背影,心里渐渐浮起一阵颓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