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听说宁王到了,从榻上强撑着坐了起来,吩咐林姑姑道:“你让深儿且先等一会子,唤人进来替哀家梳妆。”

太后待收敛妥当,丝毫不露半分病色,这才着人将宁王请了进来。

“深儿倒是许久不曾来看哀家了。”太后招呼宁王坐在身边,似有些埋怨地说道。

宁王摇了摇头:“孙儿是一直都想来的,但是唯恐叨扰了换皇祖母清净,且来一次都须得皇祖母费神费力的,如此实为不值,孙儿也委实希望皇祖母可以少受些累。”

太后笑了笑,点了点头,不住地说道:“好孩子啊!好孩子,哀家一直都知道,深儿一定是好孩子。”

宁王看着太后,有些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瞒皇祖母,孙儿此次前来,的确是有要事相商。”

太后宠溺地笑了笑,柔和地看着宁王说道:“深儿你一向都是自己有主意的,不知道是何事,要来问上一问哀家了,哀家到倒是真想听听,是什么样的大事,可以难倒哀家的深儿?”

宁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这件事,委实棘手,不然,孙儿也不敢来惹皇祖母烦心。”

太后听宁王这样一说,神色顿时凝重了下来,她想了想,说道:“是任扬州郡刺史的事吧!”

宁王没想到太后能猜出来,但是转而一想,太师等在朝中都是受人敬畏的老臣了,太后会知道皇帝因为江南赋税的事发了还几通脾气,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是,父皇委任了孙儿,三日后启程。”宁王说道。

太后转动了几下佛珠,接着闭上了眼,片刻之后,缓缓睁开:“深儿你有什么打算?”

“儿臣在朝堂之上提出了,想要带修宁一同前去。”宁王回答道。

太后思索了片刻,神色愈发凝重:“你可知,你此去是危险重重?” “孙儿知晓,但是孙儿自与修宁成婚以来,便是不曾有多的时间陪她四处走走,日后的形势将会愈发的严峻,也不知后路如何,生死难料,此时倒是个不错的机会,孙儿自信能护得修宁的周全。”宁王

笃定地说道。

太后听出了宁王话里的意思,以后的事,到底是生死难料,倒是不知还有没有别的机会了,即便是知道很是冒险,但是还是想带修宁出去走一走。 “你既然都这样决定了,哀家也不便多说什么了。”太后说着,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她握着宁王的手,“深儿,哀家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话,哀家也不想唠叨,深儿,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不为自己

,也当会修宁考虑,你可明白?”

宁王垂下头,认真答道:“孙儿未曾有一刻懈怠于心间,还请皇祖母放心,千秋大业,孙儿必定不负所托。”

皇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修宁是个好孩子,哀家原本还担心你不喜欢,心里头埋怨哀家,如今能看到你们小两口琴瑟和鸣,哀家也能放心了。”

“怎么会呢?能娶到修宁是孙儿的福气,孙儿感谢皇祖母都来不及。”宁王说着,便又替皇太后倒了一杯茶。

皇太后看着宁王的轮廓,问道:“你可知刺史的职责?” “一,强宗豪右,田宅逾制,倚强凌弱,以众暴寡,即限制地方大族兼并土地,反对其横行乡野,二,二千石不奉诏,遵旧典,倍公问私,旁诏守利,侵渔百姓,即查整朝廷命官行贿弄权之风。”宁王

说了两条,看了太后一眼,似乎有些不明白太后为何会问他这样的意图。

太后的神情有些晦暗不明,她低着头,道:“继续说下去。” 宁王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三,二千石不疑狱,风历杀人,怒则任刑,喜则淫赏,烦扰苛暴剥录黎民,为百姓所疾,即整治朝廷命官苛刑暴政,四,二千石选署不平,阿附所爱,通行货赂,割损政令

,即严整朝廷命官任人唯亲,察举士人偏于己亲,五,二千石子弟仗势欺人,请任所监,即,整顿朝廷命官子弟欺辱百姓之举,六则是整顿朝廷命官与地方大员勾结欺压百姓。” 太后静静地听完,抬头看了宁王一眼:“深儿,你当真以为这些人都是善茬?你听听这几条?你虽是不得插手人家的政务,但你这随便给人家定下一条罪,那便是要掉人家脑袋的事情,在此之前,人家

怎么就会由着你查呢?又怎么会让你活着将罪证带回京城待审呢?” 皇太后一口气说完,她看了看漂浮在茶杯之中的茶叶,接着说道:“你自己看看你说的那六条,有哪一桩不是人家会要你性命的大事?深儿,你此处定然是危险重重,该如何行事,哀家希望你可以三思

。” 这其实也是宁王想要来找皇太后的原因,宁王早就预料到这一去定然就不会是查查赋税这样简单了,皇帝肯定还会有别的由头,这样危险的差事,皇帝自然不会去找承王做,但他去却是顶好的,皇帝

以为,他不一定能活着回来,纵然他是少年英雄,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但是谁又能认为,少年英雄能逃得过那些官场老油条们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