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即便心头已有一些猜测,但真从展臻口中听到严豫的名字,展宁还是想也不想地就出言反对。

且不论她打心眼里不愿与严豫联手,更不想严豫借了这事铲除异己,从而离九五之位更近一步,单就展臻还活在世上这事来讲,她也绝不能让严豫知道。

在没有想到妥善的办法,换回她与展臻的身份之前,展臻的存在,若让严豫知晓,将成为她的一个致命弱点。

展宁反对的态度太过强烈,以至于展臻感到有些疑惑,他奇怪问道:“为什么?就诸位皇子而言,最不可能沾惹这件事,便是四皇子。而此事涉及皇位之争,旁人插手,总不若他们内部解决来得合适。”

严豫的某些行事作风,的确是有些强悍到不惧神佛的。

他十多岁随舅舅上战场,一战俘敌三千,却因当时天气苦寒,粮草又不足,不愿这三千俘虏成了累赘,也不想放虎归山,便命人将三千俘虏全部斩杀。

战场上凶险重重,局势瞬息万变,他这般行事,就兵家战术而言无可厚非。

可自古以来,杀降都被认作不详之事,朝中清流也因此认为严豫杀戮太重,相较于三皇子严懋的仁德,无疑太过残暴,并非明主之相。

这样一个人,要说他因为风水一说,做下诅咒温陵之事,显然是无稽之谈。

展臻选择严豫作为借力之人,也正是看重了这一点。

严豫没有嫌疑,那么必定会全力追查事情真相,借此打压其余的竞争对手。

到时候,严豫自有他的好处,展臻师父的大仇也可得报,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展宁清楚展臻的考量,却不能告诉对方,因为她与严豫那些扯不清的过往,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会是她合作的对象。

“的确,就这件事而言,睿王爷是最没有嫌疑的。可是他行事强横又霸道,大哥你借了他的手报仇,事后能否全身而退,实在有待商榷。他那样的人,就像一把双面刃,别人想握了它,最后很可能伤了自己。”

在最亲近的兄长面前,说起严豫之时,展宁虽然有所克制,但神态间流露出的抵触与痛恨,仍然被展臻敏锐地捕捉到了。

展臻不禁皱了眉头,“阿宁,你对睿王爷的评价,是不是太差了些?我倒觉得他做事干脆利落,大开大阖,比起端王爷的步步为营来,更对我的胃口。而且盛世出明君,乱世出霸主,就梁朝如今的局势而言,国势积弱,强敌环饲,一个‘仁德’的守成之主,怕是不如一个强硬的开拓之君。”

展臻这一番话,是极有见地的。

世间万物,从来是盛极衰,衰则败,败灭之后再新生。

没有哪一个王朝,能够延续永久的繁华昌盛。

梁朝从建国至今,已有百余年,表面上看上去花团锦簇,但在吏治、财税等方面已开始暴露问题。且北漠与梁朝关系日益紧张,随时可能有一场大战。

而一场大规模又持久的战争,不管最终结果是胜还是败,都会让一个国家暴露出更多问题。

这样的局势下,比起端王严懋的“仁德”手段,严豫的确更适合、也更有机会坐上那个千万人瞩目的位置。

上一世的他,也的确坐上了那个位置。

从理智上来讲,展宁认同展臻的看法。

可从情感上而言,她却不能看见这样的结果。

那样就意味着,即便重活一世,她还是被严豫控在掌心里,被那个可怕的人,把她骨子里的所有骄傲与自我全部磨灭。

即便他口中说着在意她,但他那样只知道掠夺的感情,带给她的只有毁灭。

想起某些不愿回想的旧事,展宁只觉身子有点发寒,她环臂在前,却侧脸望向船外微微起伏的水纹。她听见自己用极低的声音道:“大哥,我不想见到睿王爷登上皇位。”

船上只有展臻和展宁兄妹,展宁这话一出,船舱里便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

展臻看着自己妹妹的目光不由多了几份探究与考量。

展宁对于严豫的态度,十分不正常。她刚刚不仅仅是在讨论一个皇子是否适合为帝,她不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她对严豫,表现出了强烈的抵触与不喜。

“阿宁,你和睿王爷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展宁环住自己的手臂略略收紧了些。

这是典型的防备的姿态。

展臻瞧得眼瞳一缩,心里益发多了几分肯定,“阿宁,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连我也要隐瞒吗?”

展宁的心里有一点点乱。

展臻不是张氏,她当初搪塞张氏那些话,是没办法用来搪塞展臻的。

而且面对展臻,她也说不出那样的话。

她是张氏的依仗,而展臻,却一直是她的依仗。

在他面前,她很想抱着他痛哭一场,将所有的委屈痛哭全部倾泻出来。可她与严豫之间的纠葛,实在不适合在这种一团乱的情况下说出来添乱。

她也没有想好,要怎么与展臻坦白,自己是重生归来一事。

“我与睿王爷之间,的确有些矛盾。等江南事了,回了燕京,我会找机会与你细说。不过你师傅的事情,我还是希望借汝阳王世子之手来办。”

展宁不肯说,展臻观她神色,知她心中主意已定,便没有急在这一时逼她坦白。

只是对于她的打算,他有些苦恼地一笑,“阿宁,可能已经迟了。多日前,我与师妹已将师傅的手札拓写了一份,托人送上燕京,交给睿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