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后头桂花林里说。”柳初妍唯恐隔墙之耳难防,便牵了她同去宽敞难藏人的桂花林中。

都道八月桂花飘香,九月的桂花也不差。特别是在这鸡鸣寺,因着秋天比别处来得晚些,走得也晚些,所以即便是九月底了,桂花林还是一派繁茂景象。树上橘黄,树下金黄,那香气无孔不入,无缝不钻,芬芳馥郁,甜得令人浑身都跟似染了蜜似的。

柳初妍看得高兴,低头拈了几朵包在帕子里:“这些桂花真是好,我都想全包回去做桂花茶了。”

韩淑微虽心头紧张,可她打小便最喜欢十里飘香的桂花,见着这儿,高兴得不能自持,与柳初妍一道捡了满手心。但是,当她想找绢帕时才记起还在柳初妍那儿呢,可又不敢跟她要,窘迫得怔在了原处。

柳初妍见她站定不动,诧异抬头便一道恳求的目光射来,将自己捡的桂花绢帕包好了,递给松苓:“你将这个送回去,再找块三尺宽三尺长的布和小布袋给我,我要收些桂花回去。”

“是。”

“青芽,你也回去,替我找几块干净的布来。”韩淑微随即吩咐自己的婢女,支开了她。

见她们远去了,柳初妍才将绢帕拿出来,塞到她手心里:“以后可别随随便便丢了。”

“表姐……你不打算教训我了?”韩淑微早准备好了受她一顿骂,结果柳初妍只将绢帕还了她,其余的什么也未说,忐忑非常,声如蚊蚋。

“若你不知悔改,我说了也白说。你若知道错了,我又何必多费口舌?看你这样儿,应该是反省过了,我便不惹你哭了。”柳初妍勾着嘴角,浅笑嫣然。若她真教训她,韩淑微定会泪水涟涟,跟小鹿似的瞅着她,她反而不敢说重话,不若宽待,容她改错。

“好姐姐,还是你最好了,我以后再不敢犯了。”韩淑微怔了片刻,埋头抱住她的胳膊撒娇。

柳初妍欣然颔首:“不过我还是有话要叮嘱你。”

“你说,我都听着。”韩淑微笑颜重展。

“你初见信国公,大概是被他的美貌所迷惑,我也不怪你。只以后,你可得避讳着,连带着你那些小心思也全给抛脑后去,绝不可与他有纠葛。”

“表姐,你未见着他,他真真是丰神俊朗,俊眉星目,摄人心魂。我从未见过像他那般风度翩翩的人物,且行动间温文尔雅,即便是轮椅也未能折损他半点。”韩淑微听她提起信国公,由衷地赞叹道,两眼发光,将自己的错处全忘了。

“淑微。”柳初妍登时板了脸。

韩淑微一惊,羞愧地低了头:“表姐,我,我……”

“你一定要将他给忘了,忘得一干二净,否则让人听了去,我也帮不了你。”

“表姐,我明白我们家是什么地位,他是什么地位。况且他薛府也尴尬着呢,我不会让爹娘为难的。”

“你明白便好,怕只怕,你这情窦初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柳初妍皱着鼻头,扯开探到眼前的花枝,“你赠绢帕的事让薛家二爷瞧去了?”

“薛家二爷?”韩淑微惊愕失色,若真被他瞧去了,那可如何是好,越发难为情,“我当时见左右无人才壮了胆扔过去的,顶多他身边的书僮看见了。薛家二爷我未见过,不过他应当不在那儿,不可能……但是我跑得快,也许是我忽视了……只是……我,我……”

柳初妍听着她心惊胆战地回忆着,吓得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埋怨地盯了她一眼:“这绢帕便是薛家二爷送回来的,也不知是认错人了还是怎的,拎着我好一顿骂。”

“薛二爷骂你?”韩淑微瞠目结舌,“你,你怎的不否了?“

“他是左都御史,正二品的官呢,我哪敢跟他杠,便全受了下来。况且这绢帕是你的,我若否了,他来找你麻烦,闹大了反而损了你的名声。我被骂几句倒无妨,反正我一直低着头,他定也未看清我的正脸,下次碰上了也不识得。”

“表姐,你真是太好了,总替我着想,还替我挨了骂。若是我,早被吓哭了。”韩淑微紧紧地捧了她的手,感激非常,“只是他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信国公告诉他的?这信国公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你便别探究这些了,以后顾好自己,别让人捉住了把柄。”

“我知道了,表姐。”韩淑微话音刚落,突然“咦”了一声。

柳初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位华服妇人正向她们走来,垂着燕尾形的发髻,艳丽浓郁,只是美人迟暮,就连脂粉亦盖不了老去的痕迹。可她远远地看到桂花林便被婢女阻住了,悄悄地说了几句什么,似是如梦初醒,急忙回身。

“那是薛家太太,她为何靠近桂花林又折回去了,还一副晦气的样儿。”柳初妍惊道。

“我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