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黑着脸,好像她欠了他钱似的。这是柳初妍见到他的第一感觉。

韩淑静亦察觉气氛不对,但是传话的人说韩祯已在宫门口等了,人呢?

“韩大奶奶,韩姑娘。”薛傲说着话,顿了顿,故意忽略了柳初妍,才抱拳道,“韩祯兄弟本带了马车来接你们的,可是半路上招惹了小人,打了一架,他受了伤不能前来相迎。薛某恰好经过,听说是来接韩府几位姑娘的,就自告奋勇前来接送。毕竟韩祯兄弟与我交情甚笃,韩府几位姑娘与我妹妹又是闺中密友。希望薛某的到来没有唐突韩大奶奶几位。”

睁眼说瞎话。柳初妍腹诽。但是有荣明秀和韩淑静在场,轮不到她来插嘴,只看着她们二人如何回话。

韩大奶奶默默撇了撇嘴,什么生病,只怕是信国公府胡乱传的罢。但薛傲身后的人马确实是韩府的,就连马车都是先前她乘坐过的,又不像是假的。或许是韩府与薛府串通好了的,为的是帮助几位姑娘逃离皇宫,最主要的还是为了那差点入了皇上青眼的柳初妍。

她侧目瞧去,柳初妍只是蹙着眉,一副茫然模样,安安静静地正等她说话。她讨厌她这个样子,便只是个简单的表情都勾人心魂。那韩祯,不来也好,省得看到她又被这狐媚子迷了心。管他是招惹了小人还是招惹的君子,打断腿再不能出来丢她脸最好。

韩淑静暗暗叹口气,荣氏这样小肚鸡肠,在外人面前都不知收敛,真是有损武康伯府的名声。便是小门小户出来的,都比这侯府的嫡次女好上千百倍。早知如此,当初千不该万不该,把她娶进来做了长孙媳。但是当家奶奶不懂礼数,她却是得应对的,毕竟韩淑微与柳初妍都未及笄。她便上前一步,屈膝作礼:“既如此,就麻烦薛二爷了。”

“嗯。”薛傲从鼻子里喷出声儿来,转着马头让了让,叫人扶着她们上了马车,他却一直瞪着不知所以的柳初妍。她做了那样的事,竟半点不惭愧。她难道不知道,如果不是他,只怕明日她就该以死谢罪了吗?

哦,对了,她确实是不知道。他白操心了。气煞人也!

不成,他得让她知道,是他帮她将流言蜚语压了下来。他薛傲可从来不是做了好事不留名的好人。薛傲摸了摸下巴,咦,长出刺人的青茬来了,回头得去剃掉。

柳初妍走动时,清晰地感觉到背后一道灼热的怒火投射于她,好似要将她灼出一个洞来才泄愤。她悄悄侧头,就对上了薛傲冒着火的眼,绷着脸咬着牙,这是要吃了她?

她何时招惹他了么?

没有罢。即便是因为信国公那事,该生气的也得是薛谈,或者薛太太。但是薛太太若听说了,只怕是要笑得合不拢嘴,毕竟没有人会像柳初妍这样将自己推到火坑里。而薛谈,彼时柔情似江南的春水伏波,哪里像要怪罪她的样子。

当事人都未跳出来指责她,薛傲又来做什么古怪!

这薛傲,平日里就够无礼的,今日这行为更是莫名其妙。

柳初妍咬咬牙,回瞪了他一眼,但也就一眼而已。她得赶着回府去看表姑婆,才不与他纠缠不清,提了裙摆。

不知悔改。薛傲觑着她神色,气得捏紧了马鞭,重重地夹了马腹。黑鬃马好似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扬起前蹄就是一声嘶鸣。

柳初妍正上马车呢,倏地背后一阵刺耳的鸣声,惊得一脚便踩空了。松苓在上,青禾在后,却都拉着她的手,只“啊”一声尖叫,看她身子晃了下就往侧边摔去。

“连脚踏都不会踩!”薛傲怒喊一声,已然抛了马鞭跳下马,在她落地前一瞬稳稳揽住了她的腰。那神情,似是责怪似是担忧,不过原先隐含的愠怒之气倒是消了不少。

柳初妍本就受了惊吓,再被他这么一骂,未及言谢,一行热泪已滚滚落下。

“你……”薛傲见她眼中泪光浮涌,还有加剧之势,再多的话都噎在了喉咙口。

韩淑静与荣氏上了前面的马车,这一辆是柳初妍与韩淑微同坐,但是韩淑微先上去的,外边便只有几个奴婢小厮瞧着,见此,窃窃私语起来。

薛傲登时怒瞪过去,凌厉的眼神吓得大家敛眸屏气,不敢再言。就连松苓与青禾都只得垂头,不敢再看。

“好了,莫哭,就是崴了一下而已,还没摔到地上呢。”薛傲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最终说了这么句,但是语气已缓和许多。

然而,此时在柳初妍听来,不管什么话,从他口中出来,都是难听得要死,恨恨地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就直起了身子。

对于长期练武的薛傲来说,她那一掐不过是蚂蚁给大象挠痒痒,哪里有什么感觉,却因为她孩子气的行为噗嗤一笑:“好了好了。”

“好什么好!”柳初妍推开他扶持的手,没好气道。

“不好吗?”薛傲一听,才压下去的醋意与怒气又升腾起来,这女人简直不知死活。薛谈救她就是好的,他救她就是不好了?

“不好。”柳初妍是半点不客气,甩开他的手。

薛傲哪里还肯饶过她,重又拉了她的腰回来,贴了上去:“我对你不好?”

这大庭广众之下,还在宫门口呢,来往的人虽不多,却都是守着的护卫。柳初妍不敢再惹他发怒,垂眸,柔了声音:“是小女子错了,薛二爷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罢。否则叫人看了去,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