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若谷这是看出他的心思了?薛傲端着杯盏的手紧了紧,在外人面前剖白内心,他可从未做过。若是他人,他定立即翻脸了。但是韩若谷是柳初妍的表伯,讨好了他应该也能在柳初妍面前得个好印象吧。

他该如何回答?

韩若谷怕他猜到他是故意套他的话,不再看屏风后的人,只是定定地盯着他,国字脸绷得紧紧的。所幸她们俩也没发出什么动静打搅了薛傲,他便笑着,不多说,只等他一句话。

薛傲被他看得尴尬起来,好似自己的心被强逼着掏出来曝晒在日光之下,难受可又不甘地跳跃着,但他终究还是说了,朝韩若谷一拱手:“世叔,不瞒你说,小侄倾心于贵府表小姐许久了。”

“哦?”倒是爽快人,韩若谷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细缝,精光射出,全无原先的醉态。

柳初妍听了韩若谷的话,心头便升腾起不好的预感,再听薛傲一句,登时腿脚发软,毛骨悚然,身子发冷。这薛傲,太可怕了。

他倾心于她?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他从头到脚哪一寸看起来像是喜欢她的?

绝没有。

他那样,倒是实实在在地厌憎她,鸡鸣寺初遇,将军府再逢,便是她去了信国公府,两人都没说过半句好话。甚至在一个时辰前,他还在大庭广众之下骂了她。

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看样子是熟能生巧了。

薛傲觉着韩若谷的神情有些怪异,便是他看出了他对柳初妍的感情,也没必要这么问。但是这关头上,他也不能忽然打住,便收敛了动作,正色道:“世叔,柳姑娘蕙质兰心,知书达理,清妍脱俗,风姿绰约,才貌双全。不过最令我钦慕的还是她一颗善良的心,不与人争不与人辩,却总能在他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挺身而出。”

韩若谷对他的答案还算满意,却不接话,眼神鼓励着他说下去。屏风后的人没动,可都听着呢。他那表侄女,看着良善可欺,事实上心思比谁都细,性子比谁都倔。他多少听说过一点薛傲与柳初妍的过节,平时面见相谈时没一句好话,只是柳初妍每每遇着他,都顾忌身份忍让。但这薛傲,是何时喜欢上初妍的呢?

不过,这都不在他考虑范围内。他只需极力撮合这二人,让薛傲也叫他一声表伯就成,哈哈。

“我虽不知柳姑娘怎么看我这个人,但是小侄对她的一颗心,可鉴日月。”

睁眼说瞎话。柳初妍越发听不下去,然而她又不能跑出去指着他鼻子骂他一顿,绞着手指头,咬着唇,看薛傲与韩若谷都沉默,便闷闷地哼一声出了花厅。

韩淑静见她气跑了,赶紧追上去。

薛傲停顿良久,见韩若谷兀自沉思,屋内安安静静地,只余他们二人粗重的呼吸声,气氛尴尬非常,便继续道:“世叔,柳姑娘是下个月及笄是吧?”

“是。”

“如此说来,已是可以议亲婚嫁了。过段时日,小侄便挑个好日子上门提亲,还请世叔在韩老夫人替小侄美言几句。”薛傲这是“恬不知耻”地贴上韩若谷了,面上微热,心里却是大大地舒畅了。

“好说好说。”韩若谷听了这话,哈哈大笑,满口应下。

有韩若谷帮忙,薛傲不信不成事,当即起立躬身谢过。

韩若谷拍了拍他的胳膊让他坐下,语重心长道:“贤侄有心,我这个做长辈的,自然会帮你。只是我看着,好似我那表侄女对你的态度有些微妙啊。”

薛傲心中大喊一声“啊呀”,这才悟了过来。韩若谷虽长了一张正直老实的国字脸,在外边亦是任人拿捏,就连韩老夫人都不看好他。可实际上是个比谁都精明的老狐狸,那双眼睛,分明是惯会算计人的。只可惜,时势不如人意,再长袖善舞亦无用武之地。毕竟是武康伯的子嗣,不会与阉党同流合污。而如今,信王处才显端倪,他就找准机会攀了上来,可见一颗心玲珑剔透胜于常人。

有这种人在身边,信王定省力不少,得尽早安排他与信王见面,拉拢至幕后才算安心。

韩若谷自是不知他在想什么,但明显感觉到薛傲心中有事,且走神了,轻轻咳一声将他的思绪拉回来:“贤侄,你对初妍的心,世叔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初妍这姑娘主意大,我母亲又偏疼她,只怕有我帮你还不够。”

薛傲听了韩若谷的话,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实际上信王的事不急,柳初妍的事才是最紧急的。毕竟柳初妍是确确实实入了皇上青眼的,奉贤夫人与九千岁没那么容易放过她。而家里有位待娶的大哥,加上还有个想给大哥找媳妇想疯了的母亲,就足够令他头大了。这厢,柳初妍于他并无情意,起码对薛傲是没有,他便虚心求教:“还请世叔明示。”

韩若谷捋了捋胡须,神秘一笑:“外人是不知道,但是我们府上人都是知道的。便是那刘将军府的老将军,极喜欢我这表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