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来?”刘老将军呵呵一声,“就是找回来,我也得溺死了她。”找回来就是一场腥风血雨,是一场不可阻挡的祸事。对于将军府来说,那是不如不存在的一个存在。

柳初妍听她如此言说,略略放了心:“那祖母是何意?”

“颂贤又有孕啦。”刘老将军忽而展颜,拍拍她的手背,眼底却不乐观。

“干娘有孕了?”柳初妍吓了一大跳,“初妍竟不知道。”

“是啊,算到如今有五个月了,不过肚子小,不显怀。衣裳穿得厚实一些,完全看不出来。祖母和你干娘想着,还是要瞒着些才好,否则扰乱了军心,喜事就变祸事了。”刘老将军叹气。

都五个月了,柳初妍想起前几个月里,刘颂贤确偶有干呕难受之时,不过都说是因为年关将到,吃食多油腻,又因为连着几场酒席下来,吃坏了肚子,所以她也未怀疑。外边也未曾想过,刘颂贤竟有了,毕竟她年纪大了,而且将军府一直是独女单传。就是她,若非刘老将军说得笃定,她也不敢想,不敢信呢。

“是儿是女?”将军之位当是传女不传男的,之前并未有过例外。若是个男娃,就难办了。

“悄悄地找可靠的大夫把过脉了,是个女孩儿。”

柳初妍颔首。难怪一定要将关雎赶走,就是怕她管不住嘴巴往外说吧。而且关雎向来霸道爱吃独食,要是叫她知道,她将有个妹妹,可能会夺走父母的宠爱,还不闹得满城风雨。

刘老将军未见她一脸感慨,兀自叹道:“可惜不是时候啊。”

确实不是时候,京中不稳,她作为大将军,却有了身孕。柳初妍凝眉:“如此,接下来,祖母和干娘做何打算?”

“你干爹干娘这几日去玉屏了。”

“黄山玉屏?”那可是安徽境内,离金陵路程得有五六日呢,还得是快马加鞭的。

“前天夜里出发的,走的偏僻小道,大概后日能到了。只是黄山险峻,不知能不能找着。”

“找谁?况且如此,干娘的身子能受得住吗?就不能吩咐下边的人去找吗?”柳初妍担心不已,连问三下。

刘老将军安慰地捏住她手背:“这个你倒不必忧心,她一直练武,一身功夫早已盖世。只要不伤及腹部,骑马打架都是小事。”

对于柳初妍来说,一个孕妇,特别是高龄孕妇,光是出门就不可思议。但听她如此说,也就信了,毕竟刘颂贤不同于旁人。何况当年,她怀第一个女儿之时,就是在战场上。直到临盆前一个月,才悄悄地躲了起来。如此,应当无碍。

“那干娘去找谁?”

“成明德。”

“成明德?这名儿好生熟悉。”

刘老将军闻言,抬头瞪大了眼,忽而一拍大腿:“是呀,老身怎么就没想到呢!果然是老糊涂了!”

“祖母此话何意?”

“你竟忘了,成明德是你舅舅啊!”

“舅舅?是了,是我舅舅!”柳初妍如梦初醒,“但是自我上回见他,该有十几年了。我娘说过,我抓周礼时,他还前往杭州看我,给我送了个镯子,就是手上这个。”她捋了袖子上去,给刘老将军看。

“不错不错,这是成氏传家的玉镯,难怪乎先前祖母看着熟悉,原来是成家的东西。”

“还有我弟弟出生时,他也托人送了柄宝剑来的。不过宝剑实在贵重,我爹娘就说等弟弟成年时再给他。可惜我爹娘去得早,一直没能交给墨儿,至今还藏在我杭州家中的藏宝阁里。”

“如此看来,明德与你家感情很深啊。”

“毕竟是我娘的堂哥呢,而且从我曾祖传至我娘这一代,就剩他和我娘。而如今,我娘过世,不曾想,成家就剩他了。当初,曾祖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哪料到,会有这样的落寞境地。”柳初妍不禁含了泪。

“好孩子,不必忧伤。我听说你舅舅隐居在玉屏,还是娶了妻的,该有几个孩子。”

“该是有的,我娘在我小时候就常说舅舅家有个比我大三岁的表哥,还要将我嫁过去的。但那时候我还小,就只当是开玩笑的。此刻想来,许也是我娘的愿望呢。”柳初妍说起旧事,嘴上笑着,心底却悲鸣。

“往事一切尽成过眼云烟,妍妍也不必纠结介怀了。只如今,江山社稷需要你舅舅。你干娘虽去相请,但祖母只怕你干娘分量不够,面子不够,人情不够,请不出来啊。”

“祖母的意思,是叫初妍去请吗?”

“你当是不二人选。”刘将军语气笃定。

“可那时候我还不知事,眼下连舅舅的长相都不记得。后来他便也没再见过我,恐怕相见都不能相识。”

“这倒不怕,毕竟是舅舅,待得提起你母亲,就能认得了。而且,你还有这镯子。他不识得人,总识得他给你的玉镯吧。”

“哦。”柳初妍迟疑一瞬,为难不已,“可是,我听说,我这舅舅还有个古怪脾性,但凡是沾惹朝堂之事的,概不愿管的。您瞧,当初我爹娘过世,就只是那般,他都不愿出面,还是发书给我表姑婆,叫她全权负责了的。我娘虽不是他亲妹,但到底是他唯一的妹妹了。这般都不愿意沾,我如何请得动他?因此后来,我即使有什么难处苦处,都想不到他。方才,若非祖母提醒,初妍都差点忘了我还有个舅舅了。”

“这也确是件难事,但眼下,情况已大不同了。”刘老将军悉心劝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