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傲与柳初妍达成一致,便无忧虑了。他猜着万岁不过是试探他,果不其然,第二天,他就命刘老将军为帅,成修齐为副帅,成明德为军师,准备三天后发兵边塞。同时,薛傲病情“加重”,又无成明德妙手,这病一拖就多拖了两个月。

虽然薛傲逃过了,但出军的还是自己最亲近的亲人,柳初妍一颗心吊着,为祖母为舅舅为表哥担忧,一直没能放下。倒是万岁挺上道,在成修齐离京前一晚,下旨赐婚于他与薛家大姑娘怀瑾,待大军凯旋回京便成婚。

薛怀瑾是又喜又忧,喜的是无需经过母亲那一关,她与成修齐的事便成了;忧的是,刀剑无眼,唯恐成修齐在边塞出了什么意外。而且圣上旨意来得迟,她根本没能与成修齐就此事好好谈一番,只能在发兵当天,站在城墙上,远远地望着他的背影垂泪。

“怀瑾,别担心,表哥会回来的。”柳初妍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悉心安慰她,“他还要回来娶你呢。”

薛怀瑾点点头,不语。

“外祖父给你我定了婚期,就在八月十五,只剩几个月了,得好好准备。不过凤冠霞帔是万岁赐下,倒不必着急。”当今万岁很会笼络人心,虽然多疑,但至目前看来,一切都好,只是对薛傲存了防备。万岁与薛傲,颇有一种农夫与蛇的感觉。浅了说是忘恩负义,可深层次来想,不说万岁登基后,便是原先的信王,本也就是那么个人,多疑,却善谋划,在用人方面自有他自己的一套方法。是他们将他想得太单纯,柳初妍暗暗想着。

她想了一阵,发觉薛怀瑾一直盯着她瞧,回过神来:“怀瑾,你若是担心,也可找外祖父算上一算。”她的话不肯信,金老太爷的话总该信了罢。

薛怀瑾听她话说得恳切,一时也忘了害羞,悄声问道:“初妍姐姐,成亲得注意什么?我会不会不够美?”她说着,很是忧心地抚了抚脸颊。

柳初妍噗嗤一笑:“你怎会不够美,你若不够美,便是全金陵也没几个美人了。”

“初妍姐姐,你别羞我。”薛怀瑾忽而注意到在旁尖着耳朵偷听的成雪珂、怀瑜和韩淑微,红了脸。

柳初妍快意一笑,将她被风吹乱的额发理得齐整些,继续说道:“至于别的,我也没经验,你,不若去问我淑静表姐。”

柳初妍不过随口一说,薛怀瑾却当了真,扯住她袖子:“那初妍姐姐,过两天,你陪我去找她?”

她这样着急,一颗心颤巍巍地端着,柳初妍亦不忍心:“好罢,我陪你去。”她说着,突然顿了顿,挤眼问道,“只是,你得告诉我,你何时与我表哥看对眼的?”

“这个……”薛怀瑾万万没料到她忽然发难问及此,神情窘然。

“我知道,我知道!”成雪珂突然跳起来插话道,“是那天,表姐被忠王劫走那天,我哥哥去了国公府,回来就有点不对劲了……嗯,我记得那天……”

薛怀瑾听此,忆起那一日场景,俏脸倏地一下更红了,扯了扯成雪珂衣襟,稳住她:“雪珂,过会儿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好吃的?什么好吃的?”成雪珂瞬间被转移注意力,张着嘴巴,满眼都是贪吃的小星星,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你想吃什么,我就带你去吃什么。”

“哇,嫂子真好。”成雪珂钻在她怀里,兴奋地蹭啊蹭,“我最喜欢你了,比喜欢表姐还喜欢。之前我一直想要我哥哥娶表姐来着,现在我不要啦,只要你天天给我肉吃。”

“你喜欢吃肉啊……”薛怀瑾唯恐成雪珂说出更多的羞人话语来,便一直和她扯着无关紧要的话,顺便讨好未来小姑子。

柳初妍亦看出来了,不计较,只是笑着。薛怀瑾能与雪珂处得好,将来舅舅、舅妈、表哥都更放心。

就是薛怀瑜还懵里懵懂的,一直旁敲侧击着关于成修齐与薛怀瑾的一切。不敢想姐姐居然要嫁出去了,姐姐不过是和成修齐说了几句话,就成了别人的媳妇。以后,她就不能和她玩,不能欺负她了。姐姐也不会每日都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来教训她,教训完了自己又在那里哧哧直笑。看姐姐现在这样,心里完全没有她,只有那个成修齐了。

柳初妍就看着薛怀瑜常来寻找薛傲,说着些赌气的话,不开心不高兴,姐姐竟抛弃她了。她与薛傲都和她解释了,她懂是懂了些,可总归是心里不爽快。薛谈成家了,而且即将做父亲,便是薛傲与怀瑾,都将有自己的家庭。薛谈与薛傲还好,反正都在府上,可姐姐就是别人家的了,格外愤懑。

柳初妍知道她心里是明白的,就是那根筋拧不过来。她在薛怀瑾后边做了十几年的跟屁虫呢,姐妹俩感情又特别好,结果姐姐就这么嫁给别人了,便是她,也不大乐意。忽而想起柳翰墨,他心中会不会也这样想?

她与薛傲谈了谈,便回小韩府去找柳翰墨。五个月过去,他的腿伤已痊愈,也能下地走了,只是还得注意着些,不能剧烈跑动。

“墨儿呢?”柳初妍去他院中,结果没找着,当即扯住韩礼来问。

“表弟他一直在屋内啊。”韩礼猛地被她拉住衣袖,窘得话都说不利索,“在里面呢,应该在练字吧。”

“我找过了,没有。”

“那或许是去后园练剑了,自从他能下床,就开始练剑了,每日都练,不过这几日练得特别勤。”

“那我去后园找他。”

“妍妍,不必找了。”忽而,韩老夫人杵着长杖过来了,摇头叹气。

柳初妍心中咯噔一声,盯了盯她手上的信。

“这是方才青绵在我门前发现的,他去找关雎了。你回你房中瞧瞧,定然也给你留了一封。”

柳初妍闻此,提裙便跑,果不其然,在屋内发现了柳翰墨留下的信:“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她气急,差点就摔了手边的茶具。

“小姐,您别生气了。关雎小姐已失踪两个月有余,却杳无音信,就连李大人都没回来。先前他腿疾未愈,不能出门,是无可奈何。后来腿伤好了,您也不准他出门,他只能在后园练剑解闷,心里定是着急上火。因此,他才悄悄地留信走了。”松苓轻声劝道,一边觑着她神色,若不对劲,可就得请薛傲来了。

“可是……”

青禾未等她说完,也急急打断她,劝说:“小姐,少爷不是说了嘛,他在您大婚前定会回来的,他是准备看着您,送您出嫁的。说明,少爷还是有分寸的。要么是他猜着关雎小姐在那儿,确定能带回来。便是找不着,他也是记着您的。”

“你们两个……”柳初妍气急败坏,却又觉得她们字字在理,竟无法反驳,泄气不已,将信一甩,“罢了罢了,他也不是个小孩子,我便不管他了。若是我大婚前还不回来,我就……。”

松苓两个看她赌气地撇嘴,最后却还是说不出教训柳翰墨的话,毕竟是亲姐姐啊,心软,便只是笑,一面命人去信国公府将消息传给薛傲。

“表姐?”韩淑微寻过来了。

“是为墨儿的事儿劝我吗?不必了不必了。”柳初妍烦躁摆手,“我都知道了,你快回去罢……”

“表姐……”韩淑微见她如此,尴尬地立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