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九

“什么?”

“是他!”

“那个人屠,那个人的义弟!”

疑问,惊愕,随后是肯定,话语中带着复杂的情感。那山的神情很复杂,有些恍惚。

那山坐了下来,挥了挥手道:“你先出去吧,该怎么做便怎么做,他们会听从你们的安排。”

“是。那俺告退了。”

看着那山略显苍白的面色,青年起身,恭敬拜退,他今晚来见那山的目的已然达到,而今大人的神色不对,自然需得离开。

其实青年本不想来打扰这位大人,可是这位大人的那些师弟有些难以伺候,需要这位大人的一些话。

青年退下,将石门带上,闭合的石屋没有一丝风声,然而灯焰却在摇曳,时而暗淡无光,时而堂亮,那山的身影时而被拉扯得很长,时而几乎消失不见。

那山略显消瘦的面庞暗与明之间变幻,显得有些诡异,有些阴森。

灯焰停止异常燃烧,火苗徐徐腾起,很柔和。

那山的眼蓦地睁开,头抬起,看着虚空。

“你,果然没死么?竟然在这儿,你…究竟在想什么?”

他低声喃喃,那山眼眸微微眯起,眼中满是惘然。

那个男人的天赋是未知的,对于不在那个层面的人来说,但是他对军队的统帅能耐,却是众人皆知。

他的名号甚至能让小儿止哭。

在山上,他不为人喜欢,同辈对他更多的是厌恶,或者恐惧。

在山上,只有一个人能使他心悦诚服。

可那个人更是禁忌!

不能说,说不得。

“人屠?”

那山的手在灯焰下张开,隐隐有丝丝晶莹闪烁的‘线条’,仔细看去,那哪是什么‘线条’?而是汗液!

看着那几缕犹若线条的冷汗,那山略显苍白的面孔微微一滞,许久,又一次抬起头,那山仰望那盏油灯,心神缓缓的稳定下来。

“人屠啊。”

少年再一次低喃道,望着那盏烛火,那山的眼神逐渐变得浑浊,失去了色彩……

一座大殿内,一个中年男子模样的道人盘膝而坐,双眸闭阖。在他的身旁的蒲团上,一个古灵精怪的小男孩正趴着,两只没有穿着靴子的小脚丫在空中晃来晃去,乌黑晶莹的小眼睛在不停的转动,他好像在想着什么。

“师尊?”

蓦地,小男孩轻声喊到。他的小手拉扯着道人的长袍,不住的甩动。

“嗯?”

那道人眼睛未曾睁开,而是轻声哼道。

道人相貌平平,让人看着心中平缓,感到舒服,可是当有人把目光放在道人头发上时,便颇为诡异了。

“给我讲故事,给山儿讲故事嘛。”

小男孩的双手没有停下,他喏喏说着的同时还在摇摆,两只赤.裸着的小脚丫子也在不住的晃动,似乎道人不答应便永不停止一样。

“哎呀呀,别扯了,为师说,为师说还不行吗?哎呦,我的小祖宗。”

原本不管小家伙怎么淘气,道人或哼或是点头,可没过多久,见道人无动于衷,小家伙顿时“怒”了,手中凭空出现一枚散发出强大气息的赤红色符篆,随后另一只小手搭了上去,正要将那张符篆撕开……

吓得道人赶紧拦下来,将那枚符篆收起来。

“呼!”

道人心有余悸的吐了口气,眼光扫过左半边头发,眸中闪过一抹心痛。

道人头发乌黑如瀑,自然垂落,可此间道人的“瀑布”似乎被斩断了,他左半边头发却是比右半边短了许些……

这是几天前道人不曾讲故事,被小家伙以符篆烧的。

“快说说,快说说。”

看到师尊“醒”了过来,小家伙顿时欢喜若狂,立马爬了起来,学着道人盘膝而坐,可是稍许时间他便受不了了,小家伙眼珠子微微一转,便瘫坐在蒲团上,把两条小腿往前那么一伸,便抬头憧憬地看着自家师尊。

“嗯?”

道人梳理了一下褶皱的道袍,沉吟道:“那跟你说说一个人屠的故事吧。”

“人屠?就是杀人饮血,割下头颅当酒杯的那个人吗?就是当年坑杀数百万俘虏的那个人屠吗?”

听到道人的话,小家伙眼睛闪烁着光芒,很是激动。

那可是人屠啊,他的一生简直是传奇,他十几岁才突破九品,然后加入王朝军队,当作小兵,一场场血战,一次次生与死的交替,他活了过来,最终成为了王朝军队的神话。

也许是杀伐过甚,或是暗伤太多的缘故,那个人活活熬到了将近四十岁都还没突破八品,随后他辞去王朝兵马大元帅的职位,从八品(寻山九重)的他提着一把屠刀,走进了法圣秘界。

随后,一去不复返,死生不知。

可是今天,师尊却是要述说他的故事,怎的不让小家伙激动昂扬?

看着都快忘了形的徒儿,道人微微一笑,道:“嗯,今天我不说,你自己看。能得到什么,便是你的机缘,是福是祸,就是你的造化了啊。”

“看?”

小家伙惘然,迷茫的小眼睛看着师尊。

“嗯,看!”

道人颔首,随后便抬起右手,食指点在了小男孩的眉心。

“嗯!”

小男孩闷哼一声,感到疼痛,继而便痛晕了过去。

……

……

天地苍茫,乌云密布,直压而下。平阔的大地上坐落着一座抑人心神的建筑,远远看去,宛若绝世猛兽匍匐,杀意迸发而出,惊了这方天地。

那是一座军营!

王朝的军营。

一道巨大的门阀大开,两条笔直的黑线射向远方。

仔细看去,那哪是什么黑线,而是一个个人在排着队。

‘黑线’起伏,排队的人形形色色,或是身躯雄魁的大汉,或是身形消瘦、还显得有些稚嫩的少年,又或是身形瘦小、却身手灵活的“鼠”辈……

今天,是王朝招兵的日子。

小男孩浮在空中,面色有些苍白的看着这副惊人的画面,震惊不已。

数十万人的长长队伍,却是极为笔直,无人说话,这是一副震撼人心的画面。

须知这些人都还只是市井之徒,偷鸡摸狗之辈更是数不甚数,而今却是这般……

他们还不是军人啊!

小男孩感叹。

他的目光扫过那座煞气凛然的大营,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看着那些威风凛凛的士兵,眸光不曾波动。

然而,当他的视线不由间拉扯到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年身上时,小男孩的神色刹那间变了,极为惨白,看着那个少年,小男孩似乎看到了尸山血海,无数冤魂在惨叫。

那是是个十四五岁少年,脸颊有些病态的苍白,他身着一件寻常布衣,腰间随意用一根草绳系着,一把腰刀就这么搭在草绳上,用皮革包裹着。

腰刀不长,而且还显得短,说是用来杀猪的也不为过,至于杀人?

估计有点悬!

少年在长长的队伍里静静地站着,徐徐移向那座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