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岛上并无医正常驻,因孟脩祎即位后便不怎么往这里来,好的太医也没有一个,倒有一个小药房,用以应急。

从岛上划船,去对岸,而后奔去太医署,找到值班的医正,再从太医署返回,这么一条漫长的路线,没有两三个时辰是断断回不来的。

孟脩祎躺在那里,意识都不大清醒,麦荣恩急得快哭了,明日早朝定是上不了了,只是不知陛下何时才能痊愈,他是陛下身边伺候的,陛下病成这样,他难辞其咎。

暮笙写了方子,让去抓药。

麦荣恩一面打发内侍去抓药,一面苦苦哀求道:“上卿大人,陛下疼得厉害,总不能就这样疼着,您是不是想个法子?”

“别的法子,得先喂下药,看看情况才能决定。”暮笙心里也有气,好好的一个人,竟病成这样才有人发觉,平民百姓有点儿不舒服,都有人嘘寒问暖,这还是个皇帝呢。

麦荣恩又急急忙忙地打发人在殿外将药炉子架起来。

暮笙令人取了温开水来,喂孟脩祎喝下。若是没有药,应对发热最好的办法便是喝水,温开水。

孟脩祎不大配合,她本来就倔强,这会儿迷迷糊糊的,更不爱让人折腾,蜷着身子不肯动弹。

暮笙见她唇色淡的如白纸一般,心知动一动她便疼得厉害,也不敢勉强,又令人绞了冷水帕子来敷在她的额上。凉凉的帕子很有降温的效果,孟脩祎舒服了一些,眉宇微微有点舒展。

像个简单的孩子一般,舒服了便乖顺,难受了就乖张,说起来陛下不难伺候,只要顺着她的意就是了。

可偏偏,她们之间,不是顺着她意就能解决的。

终于麦荣恩火急火燎地捧了药进来。他也不叫宫娥,极自然地便将盛了药的白玉碗塞到暮笙手里。

情况特殊,暮笙也顾不上推辞,她先替孟脩祎换了额上的帕子,凉凉地浸着,舒服极了,接着暮笙便小心地扶她起来,就如交换一般,她让她舒服一些,她就听话一些。陛下还是知道道理的,果然便让她扶着稍稍坐起,身子软绵绵的,没什么挣扎地就靠在暮笙的怀里。

暮笙扶着她,舀了一勺药,小心吹到适宜入口的温度,喂到孟脩祎唇边。起先孟脩祎还算配合,然而喂过一勺后,她便咬紧了牙关不肯松开。

麦荣恩在一边看着,苦着脸道:“不成,苦,陛下不肯喝的。”

暮笙只得唤了几声陛下,欲先唤醒了她再喂药,奈何皇帝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地看了她一眼,痛苦地呻、吟一声,蜷着身子,缩进她的怀里。

“只好哺喂了。”麦荣恩理智道,他望向暮笙,暮笙点了点头,道:“劳烦麦大人先出去。”

把皇帝交给她,麦荣恩再放心不过,立即便带着满室的内侍宫娥退了出去。

室中便只剩了暮笙与迷迷糊糊的孟脩祎。

再不快着些,药都快要凉了。暮笙将皇帝小心地躺平到榻上,自己站起身,饮了口药汁,药汁入口,立即便让舌头发麻,果真很苦,直让人皱眉。

她弯下身,与孟脩祎唇齿相对,一手探到孟脩祎的颈后,稍稍抬起,使她的食道放平,便于汤药滑下。舌头小心地探入孟脩祎的口中。暮笙有些紧张,手都有些颤抖,她贴着孟脩祎柔软的唇,抵着她紧合的牙关,另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往下使劲,总算,陛下张口了。

一口药喂得殊为不易。

暮笙忍着口中的苦味,看着孟脩祎皱紧的眉头,苍白的面容,缓慢不安的呼吸,她温柔抚了抚她的脸庞,柔声道:“你只当我还是裴昭就是了。”

不知孟脩祎是不是听懂了,再喂下一口的时候,便容易得多。

一碗药喂尽,暮笙取了帕子来,替孟脩祎擦去嘴角的药渍。

接下来,便是观药效了。

暮笙并不乐观,她有一些隐忧,陛下今日只用了一碗粥,夜里又饮下不少酒,这样下来,胃定是受不了的,她只怕这碗药下去,会刺激到空空的胃囊。

暮笙坐在榻边,每隔一小会儿便替她换额上的帕子,试图以此使她降温。

月上中天,子时已过。

麦荣恩走入内室,便见上卿大人坐在榻旁,用掺了烈酒的水绞了帕子,在给陛下擦拭脸颊、手心。

“大人,您也去歇歇吧。”麦荣恩上前道。累坏了上卿,陛下纵是大好,也不会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