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关绍中意的珠宝店绝非等闲,方入店眼睛就被闪到,那些折射着奇异光芒的戒指,项链,耳环等,耀眼争辉,璀璨夺目,刺得人双眼飙泪,险些被灼伤。

视线正前方,柜台中央摆放着一颗醒目的钻戒,目测起码有十克拉,标价是以9打头的七位数。

“就这个吧。”顾映雪说,同时心想反正不是她掏钱,掏钱的不是给她买,她不心疼。

她心酸。

闵关绍拧眉:“买戒指要买合适的,不是买最贵的,再看看。”

“你……”是不是买不起?笔锋一转,说,“你未婚妻应该喜欢。”

“她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好吧,肤浅的是我。

这家珠宝店相对来说服务还可以,店内环境清幽,工作人员没有极力向顾客推销产品的行为,而且看见顾映雪用本和闵关绍交流也没有投来异样的眼光,这点令顾映雪很满意。

她有模有样的挑着,时而托腮故作深沉,时而弯腰近距离观察,时而摇头时而点头,最终勉强选中一款。

纤手一指:“这款不错。”闵关绍他未婚妻病怏怏的,不适合戴太闪的首饰,这款戒指的样式很简单,流畅优美的圆弧线条只在正中卡了一个精致的花型凹槽,镶嵌着一枚钻石,而且钻石的个头不是很大,标价只有六位数,十五万八千多,很便宜。

顾映雪去看闵关绍,男人附身瞧了瞧那款钻戒,她分明在他眼中捕捉住一道兴奋的精光,一闪而逝。

兴奋?他兴奋什么?

店员小姐笑得很亲切,将钻戒连盒一起拿出来摆在柜台上,介绍说:“先生,女士,这款钻戒是由法籍华人托鲁大师特意为中国市场打造的,设计简约,返璞归真,她的主题思想为‘’,寓意是重逢,托鲁大师说中国人相信缘分,比如缘定三生,再续前缘,比如《红楼梦》中的神瑛侍者与绛珠仙草,在人间以贾宝玉与林黛玉的身份重逢,因此托鲁大师认为,每一段爱情都是一场重逢。”

说得真好,好得顾映雪都有些后悔了,在此之前她压根没想到一枚小小的戒指还有这么多讲究。

视线一转,忙指着旁边一款钻戒极力推销:“其实我觉得那个戒指比这个戒指好看,你觉得呢?”

闵关绍摇头,诚实道:“不,这个好看。”

店员小姐笑得愈发灿烂:“先生,这款戒指是成对的,还有男款,先生要不要试戴?”

闵关绍愉悦的准了。

店员从柜台里拿出另一枚男戒,又将外面那款女戒往顾映雪跟前推了推,问:“女士也要试戴吗?”

顾映雪摇头,心里堵得难受,自旁边拽拽男人的袖子,继续给他洗脑:“你不是说买戒指要买合适的么?我觉得这款戒指不适合你们,它太……”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一个词,“太素了。”

男人看着她那纠结的秀眉,弯起了唇角,垂眸将左手无名指的戒指转了转,摆正,说:“素雅些挺好的,看着还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不、要、

付钱时,顾映雪做了最后一把拼搏:“我告诉你个秘密,在女人心里,婚戒值多少就代表你对她的爱有多少,这戒指好看是好看,就是太便宜了,你未婚妻不会喜欢的,甚至会怀疑你对她的感情,闹不好明天的婚礼就泡汤了。”危言耸听。

闵关绍失笑,抢过她的笔,唤了声:“顾北北。”

手中一空,她抬头瞪他:把笔还我。

他说:“顾北北,谢谢你为我选的这对婚戒,我很满意。”

我不满意。

闵关绍拿她的笔签下一张支票递给店员,回头将笔还给她,说了声:“真的很感谢。”

我、不、稀、罕、

顾映雪酸溜溜的走出珠宝店,时间还不到十二点,仰头看看天空,暖阳高照,万里无云,是个大晴天。

今天应该不会打雷了吧?

她默默的祈祷,心里还是有点儿怕,想尽快回家。

闵关绍一派神清气爽,提议道:“饿了吗?带你去吃饭。”

“不用了,荛荛快放学了,我得回去给他做午饭。”顾映雪拒绝道。虽然学校提供午餐,但是顾映雪坚持让儿子回家吃饭,一来学校离家近,二来她很闲,如果不找点儿事情做她会闷得难受。

行至中途,只听“咕噜噜——”的一声。

顾映雪小脸酡红,捂住肚子发窘,真是的,好巧不巧偏偏这个时候叫饿。

吱——

车子停在路边,闵关绍解下安全带说了句:“在这等我。”话落,下车朝马路对过跑过去,那里有一排小吃店,小笼包,馅饼,蒸饺,板面,火锅……

顾映雪侧眸盯着空空如也的方向盘,出神,心想如果她趁现在把他的车开走,在十字路口故意闯个红灯或者制造一场交通事故,甚至肇事逃逸离开事故现场,那么闵关绍就会被警察叫去派出所接受调查,等他在里面蹲够24小时甚至更久,或许明天的婚礼就会取消了吧?或许他就结不成婚了吧?

真是个奇妙的主意。

鬼使神差的,顾映雪低头去解腰间的安全带。

砰、砰、砰、

车窗遭敲打。顾映雪吓得一哆嗦,抬头,正对上那个被自己算计的男人,此时他正隔着半开的玻璃窗问:“你吃驴肉吗?”

她点头,心虚的笑,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被家长逮到。

还好男人没有察觉出异常,扭头跑开。

顾映雪继续作恶,解开安全带,迈左脚跨过去,抬屁股,迈右脚,这时就听——

叮铃铃,叮铃铃……

包里手机在响。

顾映雪头皮一怔,做贼似的退回副驾驶位,坐好,接电话。起初以为是荛荛催她赶紧回家做饭,等看到手机屏幕上那串来电显示,她彻底无语了。

“我现金不够,你过来一趟吧,马路对面的驴肉火烧店。”电话里男人的语气有些不自然。

过去?还是开走?这是一个值得深入思考的问题。

最终顾映雪还是乖乖过去,因为她感觉今天跟老天爷犯冲,做坏事不会成功。

闵关绍要了五个驴肉火烧,一共三十块,可他翻遍钱包和身上所有衣兜,只凑够二十九块五毛。

真是,刷卡刷惯了的人穷得连五毛钱都不剩。

顾映雪诽谤一番,给了老板一枚五毛钱硬币。

事后她问:“你不会还价吗?”

男人疑惑:“还价?”

顾映雪翻白眼,心说果然,闵神医是生活在天上的人,真心不懂人间的疾苦。

无罪无罪。

回家的路上,顾映雪一口气啃掉两个驴肉火烧,总算感觉肚子里充实了。

“饱了?”闵关绍问。

她点头。

吃得这么少?闵关绍不满:“渴吗?车里有保温杯,要不要喝点儿水?”

她摇头。

车内飘散着浓浓的肉香,闵关绍吞了吞口水,再按捺不住的伸爪从操控台上捏起一个驴肉火烧,递到嘴边开咬,离开时出现一个半圆形的洞,嘴巴鼓鼓的融动着,油光水滑。

顾映雪看得瞠目咋舌,心说闵神医应该是那种穿着名贵西装、坐在高档西餐厅、手持刀叉优雅的切牛排的人。

驴肉火烧,太掉价了。

“看什么呢?”男人忽而扭头,眼睛对上她的。

顾映雪被电了一下,移开视线看向前方,目不斜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家。

顾映雪解开安全带,手搭上车把打算下车,却听闵关绍说——

“还记得昨天那套婚纱吗?”

不记得。她动作一顿。

“那套婚纱的寓意是‘爱之殇痛’。”

哦,爱情是挺痛的。

不对!你干嘛跟我说这个?顾映雪的眼睫晃了晃,推开门,下车,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爱之殇痛,唯爱能愈。”

闵关绍说完,幽深的锐眸一眨不眨的锁定女人的背影,神色晦暗。

回头,回头啊,回头看看我。

可惜女人只停顿了一瞬,继而决绝走出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