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收了刺眼的光,商贩们也收了自己的摊位,小店纷纷关了门。

傍晚的上海滩出奇的忧郁沉静,像个繁华落尽的真纯老人。

街道波平如镜,蜿蜒在浓密的梧桐树影里,偶尔一席凉风,翻动树叶窃窃私语,说不尽白日里的繁华热闹。

在黄昏残余的温暖里,总有一股子炊烟味儿,对于奔波操劳了一天的行人,倍显珍贵。

辚萧三番五次的挣脱方子澄的搀扶,一会儿要爬树,一会儿又要跳舞,还非得从一只流浪癞皮狗的嘴里,夺下半块骨头。引的过往行人纷纷侧目。

方子澄恨不得离她远远的,让人瞧不出二人相识。除了大学毕业典礼上他吟诵了《诗经》中的一首《击鼓》,夺得阵阵掌声之外,还从没被如此瞩目过。何况,还是一件这么丢脸的事。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方子澄软言相劝不知多少遍,辚萧依旧置若罔闻。好不容易不与癞皮狗较劲了,又把他拖进了商贸大厦,死活要给他添件新的白衬衫,说他身上那件,脏的像乞丐。

方子澄瞧了瞧辚萧又臭又烂的破衣服,还真不知道谁更像乞丐。

走出商贸大厦,天色已经渐晚,市中心的华彩初上,妖娆迷离,满天星斗似要摇摇欲坠。

“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吧?”方子澄的耐性就快被辚萧消磨殆尽,他真的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发起火来。

“好啊!”辚萧痛快的答应。

方子澄大大松了口气,却不想,自己高兴的着实太早。

“可是,我们只剩下一个银元啦!”辚萧一手举着空空如洗的钱包,一手捏着银元,站在马路牙子上,手舞足蹈。

“我们俩雇一辆黄包车,先把你送回去,至于我,再说吧。”

方子澄话音刚落,街上倏忽开过一辆老爷车,速度飞快,辚萧身手有些滞顿,小小一个转身,啪嗒,摔在了地上。手中仅剩的一枚银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咣当,掉进了人工喷水池里。

辚萧的第一反应是先摸脸,确定它并没有着地后,翻过身来,四肢伸展成一个“大”字,笑嘻嘻的道:“嘿嘿,我们现在身无分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