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司马楚雄的遗体已经不见了,留在地上的一滩血迹,在清冷的月光下尤为触目惊心。辚萧跪在那一滩血迹旁边,降头深深埋在膝盖里,耸动的肩膀告诉别人她在哭泣。

方子澄和凌卫风站在她的旁边,各有所思。

“萧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司马将军的遗体抢回来的!“凌卫风握着拳头说。

此时的方子澄,已经不敢再开口说话。他在责备自己,如果自己听从了辚萧的话,和她一起来到码头,那么站在她身旁的就不会是凌卫风。

方子澄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捉弄人,每当辚萧遇到危险,挺身而出的那个永远都是凌卫风,自己老师被各种琐事绊住手脚。

司马苏正仔细翻查着每一尊尸体,并没有发现司马扶。难道大哥也没能逃过一劫?

滔滔江水更为汹涌了,好像要把整个上海都吞没。月色如银,冷的让人全身颤抖。司马苏远远地便可望见红薇全身窟窿的尸体,她静静的躺在那里,日本人带走了他的父亲,却让自己国家的优秀军人冷冰冰的躺在一堆尸首中间,简直惨无人道。

“红薇,你的身体怎么这样冷?我这样抱着你,会不会觉得温暖一些?”司马苏将红薇搂进怀里,一股凉意传遍他的全身,那是一种心如死灰的无力感。

“二哥,我找到大哥的一片衣角。”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仿佛这一生都已历尽。辚萧坐下来对司马苏说,因为此刻站立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尤为艰难的事情,这一夜的折腾,整个人都已经虚脱,连精神都开始涣散。

“在哪里找到的?旁边有没有血迹?”

“在江边,没有发现血迹,可能是被江水冲刷干净了,也可能,是大哥跳江逃走了。”辚萧有气无力的说。

“留下一队人,沿江搜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哥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二哥,你告诉我,你说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有的时候,自欺欺人反而心中会好受一点,只因为事实太过残忍。

“我不知道,只要看看明天的新闻就知道了。日本人不会让这个消息被封锁的,何况他们手中还有父亲的尸体。如果新闻上没有提到大哥也死了,那么大哥就有可能逃脱了。”此刻的司马苏尚可保持一点清醒的头脑,他知道,司马家的残局,还要等着他去收拾。

“一定会的,大哥一定是逃脱了,一定是这样的!“辚萧不断提醒自己,仿佛这样一遍遍的告诫,真的会成为现实。

“即便如此,大哥也是凶多吉少。现在是深秋季节,江水已经开始转凉,没有人的身体能扛得住这么刺骨的江水的。”

听罢司马苏的话,辚萧心里那仅存的一点希望,瞬间灰飞烟灭。并不是司马苏想要打击自己的小妹,而是怕她幻想越大,失望越大。

“二哥,我想回家了。”

“好,咱们回家。”司马苏抱起红薇的尸体,一步步远离这个阴森的地方。夜风把一颗颗年轻的生命,吹得摇摇欲坠。那些在风中努力想要燃烧的烛火一般的热血,在这一晚,尽数熄灭,再无死灰复燃的可能。

“萧儿,你们的家,可能,已经没了!”方子澄真的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告诉他们这个事实,可是他更不想看到辚萧回到将军府,看见是一片灰烬时,绝望的眼神。

“你,什么意思?”辚萧不可思议的看着方子澄,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将军府,起了大火!现在这个时候,估计已经烧完了!”

“什么,你说什么?”司马苏把怀里的红薇交给辚萧,自己则疯狂的往将军府的方向跑,家里还有上下三百来个下人,以及他的三位妻子。

“方子澄,把你的车借我用用!”司马苏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辚萧冷笑一声,笑的方子澄有些悚然。

“萧儿,我来吧。”方子澄从辚萧的怀里结果红薇的尸体,他看着这个几乎被子弹打成筛子的女子,心生敬意。

“她叫红薇,和文清许一样,是日本人打入我们司马家的间谍。”

“恩。”

“我知道你还是不相信我,我会让你相信的。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你的后半辈子,都将生活在悔恨中!这是我对你的惩罚!”辚萧看向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丝毫情谊,有的只有无尽的恨意。方子澄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直觉告诉他,这一次,他要彻底失去她了。

抛下方子澄,辚萧走向凌卫风,没有多余的表情和话语,只浅浅的道了一声:“走吧。”

凌卫风跟在后面,找不到半句安慰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