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氏刚安排白芍红药两个小丫头在偏房睡了,魏正谊也终于处理完府中事务回了章华院,见楚氏没在房里,便直奔魏相思这屋来了。

楚氏忙让下人奉茶,自己又给魏正谊揉了揉太阳穴,问道:“戚先生安歇了?”

“嗯,晚间父亲又亲自去了一趟,我陪着说了会儿话,又用了晚饭。”魏正谊牵过楚氏的手,道:“今日你也辛苦了,别忙活了。”

楚氏笑笑,看了魏相思一眼,道:“思儿今儿怕是也累坏了,我方才叫她全不理呢!”

魏正谊却叹息一声没有接话。楚氏想起今日戚寒水说的话,不禁问道:“夫君可是因忍冬阁少主的事烦愁?”

“怕是温阁主的独子活不久了。”

楚氏一惊,不可置信道:“温阁主是北方十三郡医术最高明的,如何医不好自己亲儿的病?”

“你不知,那温少阁主的母亲是当今太后最小的女儿颐和公主,颐和公主自小缠绵病榻,后经温阁主亲自医治,身体才转好了,颐和公主向太后求赐了这门地位悬殊的婚事,但颐和公主身体不好,温少阁主出生时便带了先天不足的毛病,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

“这温少阁主也的确苦命。”楚氏叹息。

“谁说不是呢,好在他生在那样的家里,若是平常百姓家,只怕早早就死了。”魏正谊慨叹,又道:“温阁主有个师叔,医术自有精妙之处,只是性子不容于世。温少阁主长到两岁时发烧不止,气喘难平,眼看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温阁主便去求这个师叔,那师叔看了虽勉强施针,却断言‘这病秧子活不过八岁’,现在温少阁主正是八岁年纪上,想来是大限将至了。”

“可惜了。”楚氏摇头。

“唉,生在那样万里挑一的家门里,偏偏命不久长,原来阎王面前倒是人人平等了。”

魏相思闭目听着,她寻思既是先天带来的毛病,又这么多年都没治好,想来那温少阁主确实应该是没救了吧。

又说这戚寒水在魏府住了几日,均是早出晚归,出门却不是去药房,而且去些小街巷里闲逛,不知在找什么。

这几日沈继和也时常来魏府拜望戚寒水,想让他在启香堂给上几堂课,戚寒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几次,但却经受不住沈继和一如既往的热情和执着,最后只勉强答应等安定下来再说。

不几日竟真的找到一处清净宜居的宅子,魏正谊安排几个人帮忙搬东西,当晚又在家中设酒席送辞,第二日戚寒水便搬了出去。

假日结束,魏相思与相庆相兰两兄弟如旧开始了请安打卡出门上学的生活,魏相思对上课依旧持得过且过的态度,那吴先生也不管。

课间休息,沈成茂竟没找顾长亭的麻烦,只是笑着看他,不知藏了什么坏心思,转而到了上课的时间,吴先生方进了门便被一个纸团砸到了脑门,惊惶之下怒问:“谁扔的!到底是谁扔的!”

一个沈成茂的跟屁虫应道:“学生看见是顾长亭扔的!”

吴先生狠狠瞪了顾长亭一眼,把那纸团捡起来展开一看,立时鼻子都气歪了,只见上面写着:

老吴老吴不害臊,拿了银子哈哈笑。贪财不应做老师,老婆喊你去贩药。

这吴先生昨日一小妾过生日,收了几个学生家里送去的贺礼,如今又看见这歪诗,是又羞又怒啊,当下怒喝一声:“顾长亭你竟敢辱骂先生,你给我出来!”

顾长亭并不知那纸上写的什么,只得依言走上前去行了个礼,道:“先生,纸团不是我扔的。”

那吴先生的无名火正无处发,哪里听得进去解释呢,何况不过是个无财无势穷学生的解释,当下抽出戒尺来,喝道:“伸出手来!”

“这纸条并不是我写的,也不是我扔的。”顾长亭直直站着,定定看着吴先生。

沈成茂一干人却害怕事情没有闹大,在下面起哄:

“吴先生,我亲眼看见是顾长亭写的!”

“我也看见他用纸团扔您!”

“我听见他骂您了,还说您是势利小人,将来自己发达了要报复呢!”

所谓三人成虎,吴先生气得浑身发抖,戒尺把桌子敲得当当作响,怒喝:“你这浑学生,如今且穷困潦倒呢,还想着以后发达,我看你这辈子也就是个破落户,我才疏学浅,怕是教不了你了,你回家去吧!”

纵使顾长亭比同龄人要成熟些,却也不过个八岁的孩子,慌忙道:“先生不要让我退学,这的确不是我干的!”

吴先生眯着赤红的眼睛:“到现在了你还撒谎,伸手!”

顾长亭不敢再违逆,默默伸出手来,他的手指修长,只是因为常年帮母亲操劳家事而生了一层薄薄的茧。

“啪!”

戒尺打到手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吓了魏相思一跳,她略有不忿,奈何心知吴先生不是个讲理的,只能暂且忍着。

“啪啪啪!”又是三下,顾长亭的手掌当时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沈成茂在下面叫好拍手,那一帮跟屁虫应声虫也高兴得手舞足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