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魏正信是极爱辛姨娘*模样的,又看秦氏平庸相貌,又想她歹毒心肠,无名冒出些邪火来,冲上前去,劈手便是两个耳光,怒道:“我怎么会娶了你这蛇蝎心肠的妇人!”

秦氏只觉眼前一花,颊上火辣辣的疼,她一手抚上微微肿起的脸,眼中满是狠厉之色,咬牙道:“我若知你是这般宠妾灭妻的混账,我就是出家当姑子,也不肯嫁你!”

“现在说得硬气了,当初你们家穷得卖女儿,你有选择吗!”魏正信开始耍浑,魏家平日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今日魏正信却比泼皮流氓还混蛋几分。

“好了!”魏老太爷狠狠一拍桌子,指着魏正信气道:“你如今也长能耐了!要说错,也是你最初不该把人带回府里来!”

魏正信一垂手,不说话,却横了自己的发妻一眼,颇有回去再算账的意思。

一直在旁看热闹的冯氏却不嫌事大,冷冷道:“平日三嫂一口一个‘孝顺’挂在嘴边,却一双素手害了两个老太爷孙儿的性命,可真是够孝顺呐!”

魏正孝是个胆儿小的,桌子下的手拉了拉冯氏的袖子,让她少说几句,冯氏却没理会。秦氏今日是有些心灰意冷了,也不恼怒,只冷冷道:“生出来又怎么样,不过是庶出生的庶出,都不能继承家业,还不是白费力气。”

这话说得有些不敬了,对魏老太爷也颇有怨愤之意,魏老太爷却没有生气,他今儿有些累,挥挥手:“你们都走吧。”

魏正谊担心自己的老父,本想留下宽慰几句,魏老太爷却连他也赶走了。

满桌残羹冷炙,杯中残酒已凉,魏兴关了门,想要阻挡如水的凉夜,复又温了一壶桂花稠酒给魏老太爷斟满,叹息一声道:“老爷今儿是怎么了,三房太太做事狠辣也并非一天两天,若做得过分老爷也只不过敲打敲打,从未像这般不给脸面的。”

华发已生的老人摩挲着杯子,清清淡淡问:“魏兴啊,你说人这一生有什么意思呢?”

魏兴颦眉思索,少顷,问:“可是秦老爷不成了?”

魏老太爷喝了杯中酒,目光落在虚空之中:“老秦年轻时也是个狠角色,如今老了老了成了老糊涂,天天迷恋吃什么仙丹,谁劝也不听,我今日去看,他那些子孙后代竟没一个顶事儿的,只怕他死后,秦家也算是完了。”

“秦家哪能那么容易完。”魏兴轻叹一声。

“我看到他拼命拼出的产业,如今后人却没有能扛起来的,想到自己也是这样,这三个儿子没有一个是做生意的好手,且相互之间也不和睦,兄弟无情,老三更是搞得自己院子不得安宁,我若百年之后,三房四房定是要分家的,大房又是个没主意的,魏家只怕要完了。”

魏兴虽想出言安慰,却知魏老太爷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只得又给自家老爷添了一杯酒。

这日风和日丽,天气凉爽,启香堂里的众人终于渐渐忘却了“唐小痣”撞蛋事件,事主也夹起尾巴做起人,一切都是如此祥和。

戚寒水正在上课,时不时用充满爱意的目光抚摸一下顾长亭,再用麻木不仁的目光看一眼相思,这是他准备收徒后第一次上课,课后他就准备找顾长亭谈谈拜师的事宜。

“救命救命救命阿!”堂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声。

戚寒水皱眉快步走出去,只见两个大汉抬着个竹撵疾步往这边来,竹撵上瘫着个进气儿少出气儿多的老人,多亏旁边还有个青年人扶着,不然只怕老者要掉下来。

那青年人看见戚寒水就在眼前,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大声喊道:“戚先生救命啊!救救我父亲的命啊!”

竹撵停下,戚寒水上前号脉,只觉触手冰凉,指下竟全无脉搏,这时听得那青年道:“家父早间痰便卡在喉咙里,咳不出咽不下,找了几个大夫也没有用,眼见着人就不行了,先是抬去府上找,府里的下人说您在书院,我们便急忙着赶来了。”

戚寒水放开老人的手腕,摇摇头:“不成了,已经没脉搏了。”

“啊!戚先生你可千万救救我父亲啊!”青年一把抓住戚寒水的袖子跪了下去,颤声说:“我父亲还有气息啊!”

这老人自然就是曾经在魏老太爷寿宴上吐白沫,后被戚寒水救了的秦太爷,青年是秦太爷的小儿子,名唤秦明霄的。

戚寒水是见惯生死的人,知这秦太爷服食丹药已久,内脏均被腐蚀了,且年岁已大,是无论如何也救不回的,于是只站在远处不再言语。

这时启香堂里的学生们也好奇地出来张望,一个眉眼细长的学生看清眼前景象一下子慌了,跑上前急急拽着秦明霄的手哭道:“九叔,爷爷这是怎么了?”

这学生名唤秦钰成,正是秦太爷的嫡亲孙子,早间出门时秦太爷情况尚好,谁想再见时竟是这样的光景。

启香堂的学生们都尚年幼,谁也不曾亲眼见过死人的,如今猛然见了谁能不害怕,各个定在原处不敢动弹。相思看看躲在自己背后捂着脸的唐玉川,狠狠地翻了个大白眼,不妨却装上了顾长亭的目光,只得讪讪。

顾长亭平日便比别人沉稳许多,此时也不见惧意,一手提了唐玉川,一手提了魏相兰先送进屋里,又挡在众学生面前让大家快回屋里去,便有许多学生十分感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