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知州便派人来了魏家药铺,说的正是赴京一事。午间相思便收到了云州府来信,说是魏老太爷已大好了,又说京中传召是求不来的荣光,要她立刻启程去京中,给魏家取一个响亮的名坊乩础

知魏老太爷无事,相思便也放下心来,写了一封回信送走,便去找魏兴。寻到他的时候,他正与崔锦城在说话。

“兴叔,家里来信了。”相思在旁坐下,继续道:“信里说爷爷的病大好了,现在已能下地。”

“可说让你什么时候去京城?”

“早间府衙派的人说,要在十五之前到京中驿馆去,若是回云州府,只怕时间来不及,爷爷的意思是让我从韶州府直接出发,还想请兴叔与我同去一趟。”

魏兴倒无意外,点点头,和善笑道:“我若是能陪小少爷入京,也是求之不得,五姑娘如今正在京里,虽这些年书信往来常有,但也有许多年没见过,这次入京小少爷正好去见见她。”

这五姑娘便是和魏老太爷最对脾气的女儿,嫁了个穷酸书生,后来这书生中了举,在京中做了小官,便一家迁往京城去了,听说这几年政绩官声都不错,升了户部侍郎。至于这个未曾谋面的姑母,相思平日常听府中人提起,是个极爽利聪明的,只是但闻其事,未见其人,若此次进了京,倒真应去见见她的。

说了半晌话,便商定好第二日一早启程,魏兴于是起身去准备一应事宜。

崔锦城把一本账推到相思面前,道:“这几个月,药铺入不敷出,早先垫付的药材款,府衙还没拨下来,之前为了从山匪手中把你和温阁主救出来,也使了些银钱,都记在最后,你看看。”

这几个月的账目,相思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满目疮痍,便也懒得掀开惹烦心,笑得亲切可人,道:“这些事你处理就好,至于府衙的药材款,应是不会赖账的,你不必催得太紧,不然本有恩情,反而要生出怨愤来。”

崔锦城点点头,道:“你明日就要启程,韶州府的事,可还有要交代的。”

“有。”相思从袖中抽出一张皱巴巴的账本纸,也不知是从哪里随手撕下来的,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小字,递给崔锦城,道:“这上面的药材,你要开始着手准备了,收来的药材一部分运到云州府去,一部分自己留着。大部分药材是秋冬进补强身的,韶州府刚闹了疟疫,入秋后进补的人肯定多,我之前要开的那家‘养生堂’,这几日开张正好,你辛苦些,若是人手不够用,就再招些伙计,但都要可靠踏实的。”

“好,这两年冯小甲也勤勉许多,人也颇为机灵,养生堂的事,我想多交由他去主办,你看行不行?”

自崔锦城进了铺子,冯小甲便也有许多改变,相思虽没说,却看在眼里,点头赞同,道:“他一直跟在你身边,许多事都了然于胸,你多在旁帮衬帮衬,应没什么问题。”

想着相思今日有许多事要忙,崔锦城索性便把要问的事一并问完:“今年药材的价钱肯定要上涨的,咱们铺里涨多少合适?”

相思面露愁苦之色,仿佛在做着巨大的心里斗争,少顷,猛地一拍桌子,颇有壮士断腕的决然之色:“今年秋冬两季,咱们铺子的药材只保本,不盈利,价格能多低就多低!”

崔锦城皱眉,怀疑相思脑子坏了,复问道:“不盈利?”

“不盈利!”相思灌了一口茶水,咬牙道:“咱们要沽名钓誉!今年为了这韶州府的百姓已经赔了不少银钱,也不差这点小利,索性一并做了人情,让百姓们念咱们的好,树树兼济天下的名声,以后咱们魏家药铺也好在韶州府卖药!”

崔锦城瞪大眼睛看着相思,实在没想到这无耻的话,她竟能如此正大光明地宣之于口,佩服之情无以言表。

相思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年我也不考核你的盈利能力,你就好好抓咱们药铺的名声吧。”

崔锦城极是不情愿地点点头,便拿起那张账本纸看,却忽听见相思道:“你能进土匪窝里去找我,我很感激。”

抬头一看,见相思神色凝重正经,崔锦城忍不住也要正经应对,却听相思继续道:“所以我决定送你一件礼物,你是要媳妇儿还是要田地?”

崔锦城默默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晒得干脆的红辣椒,放在嘴里嚼了起来。

“熊大哥那里,还请你帮我备一份礼物送去,日后也多照顾他的生意。”

崔锦城应了一声,继续去研究自己的宝贝账本。

*

对于是否去客栈见一见温云卿,相思有些犹豫,忙活了半晌,萧绥却来了药铺里,在铺里抓了两副药,说:“阁主有话想与魏少爷说,请随我去一趟。”

此时已是傍晚,马车行在街上,外面有不少行人小贩,人声入车,颇为热闹。

相思虽只见过萧绥几次,那夜却也在马车里隐约猜到他身手相当不错,又杀人不眨眼,心中难免有些好奇:“萧大侠,您是哪里人啊?”

神色冷峻的男子,听了这“大侠”二字,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神色,随即道:“京城。”

“哦。”相思点点头,又问:“京城是不是很大很贵很繁华啊?”

萧绥冷峻的神色有些崩,轻咳了一声:“很大,不知道贵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