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温云卿和相思带着唐玉川上灵绝寺,唐老爷不放心,说什么都要跟着。

四人到了灵绝寺,只见寺门香客如云,问了门口的小沙弥,说是十一慧已经在禅堂等候,便引着四人往禅堂去了。

十一慧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僧,因已提前与他说过缘由,他便简单问候了众人,然后对唐玉川道:“可是这位施主要出家?”

唐玉川此时早已没了往日的机灵劲儿,闻言立刻双手合十,沉声道:“弟子的确想要出家。”

十一慧便问了他的八字,又说了些让人云里雾里的经文典故,唐老爷便一直眼巴巴地看着,生怕这十一慧忽然收了自己的儿子做和尚,心中好不难熬,好在旁边的相思和温云卿一直用眼神安抚他,这才稳住没拉着唐玉川便跑。

十一慧说了许多话,也不知唐玉川听没听懂,然后便坐在蒲团上含笑不语。

唐玉川便有些急了:“师傅,您看我什么时候能剃度出家?”

“哪有这么说话的,师傅玉川他尘缘没了吧?”唐老爷拉了唐玉川一把,又满眼希冀地看着十一慧。

谁知十一慧竟是谁的话也没回,只是依旧高深莫测地笑着,相思对温云卿眨眨眼,意思是“差不多得了”,温云卿会意,便对那老僧微微点头。

“这位施主……”十一慧一顿,见面前四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这才悠悠开口道:“这位施主,尘缘未了啊,若是老和尚我没看错,应是伉俪情深儿女双全的命格啊。”

唐老爷一愣,随即满脸喜色:“玉川你听见没!你不能出家的!”

唐玉川却不肯善罢甘休:“那我要到哪里去寻那命定之人?”

十一慧摸了摸雪白的胡须,高深莫测:“你已经遇到了。”

“已经遇到了?”唐老爷满脸的迟疑,想了又想,忽然一拍脑门:“师傅,那人可不成啊!那小姐她克夫啊!”

十一慧却不恼怒,露出了谜之微笑:“这我可不知。”

唐玉川眼神却活泛了起来:“爹你看!都是别人乱嚼舌根,和那崔小姐没有干系的!”

唐老爷却依旧不松口,相思忙谢了十一慧,却是悄声对唐老爷道:“眼下也只有崔小姐能牵住玉川了,既然十一慧都这么说,不如回去偷寻了崔小姐的生辰八字来合一合,若是看过的算命先生都说好……”

唐老爷有些犹豫了,但也是真怕这次再绝了唐玉川的道,他可真要往戒欲的道上走了,便只得勉强应了,与唐玉川谢过了十一慧,又给引路的小沙弥一些银子让帮添香油,便走了。

相思只说和温云卿还要烧香还愿,便没同他们一起走。

唐家父子离开,禅堂里便只剩十一慧这个老僧,正闭目念佛,却有人去而复返。

没睁眼,十一慧便幽幽道:“明湛,你这缺德的,竟让我这个有大德的老僧出面诓骗人,又回来是干什么?”

温云卿身着月白便服,随意坐在旁边的蒲团上,双眸微闭,淡然道:“大师的大德名声,用来诓人最好不过,若是个没名的小僧,谁人肯信呢?”

“你从金川郡来京城,又成亲,我都是从别人口中知晓的,枉费你年幼时曾在我坐下听禅理,如今竟也不思佛法进益了,真是枉费了天生的慧根。”

温云卿不置可否,唇角勾起一抹笑:“成亲自然人就俗气了。”

十一慧猛地睁开了眼,那张慈眉善目的脸上忽然满是嫌弃的神色:“我看方才那姑娘也是有慧根的,就是不知怎么被你赖上了。”

*

从禅房出来,温云卿便直奔膳堂而去。

灵绝寺的素斋十分有名,上过香后,便有许多香客来膳堂用膳,温云卿进门时,正迎上几个要出门的富家小姐,京城风气开化,这几个小姐便盯着温云卿看得目不转睛,温云卿只当没看见,直奔正在堂内一角大块朵颐的相思去了。

那几个小姐见状,心里便有些不痛快,一跺脚走了。

相思正和碗里的素馄饨做斗争,余光看见来人,便对不远处的小沙弥道:“小师傅,再来一碗!”

那小沙弥便又盛了满满一海碗馄饨端了过来,相思递了个瓷勺给温云卿,头却没抬:“相公你尝尝,好吃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