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从车上醒过来时已经过了重庆,进入达州范围,再有几个小时就能到达成都,想想之前弃了坐火车,而是赶着时间去买了车站的长途车票是正确,贵是贵了点,至少人是赶回来了。

爷爷的去世,以及对我的隐瞒,让我感到很伤心。虽然长大后和爷爷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但在童年那个什么都没忌讳的时光里,爷爷就像一尊不苟言笑的守护神陪伴在左右。

现在,听到他去世的消息,让我恍如做梦般不真实,甚至以为三姥爷在跟我开玩笑。在车上我也向父母证实了,爷爷也确实就此辞世长别。

下午五点过,太阳快要落山,光照依旧充足,长途车到了成都后,再次转车回到老家,看着桥下趟趟而过的河水,脑子里不停的响起爷爷在世时的模样。

到了老家门口,办丧事的白色封条已经撤去,门前比去年更加苍凉破败,吱嘎!一声,我推开院坝的木门慢慢走进去,堂屋敞开着,正中间的墙壁挂着一张遗像,墙根下摆着一只铁锅,里面堆满了纸灰,十多柱燃尽的香蜡插在蜂窝煤上。

灵堂并没有撤去,却显得异常简陋。

三姥爷木呐呐的看着我,眼睛通红肿胀,一声不吭的递过来一叠纸钱,三炷香,“灵堂没撤,就等你回来。”

接过香烛纸钱,跪倒在蒲团上,慢慢将香烛点燃插上,一张一张纸钱投进铁锅里烧着,看着明晃晃的火焰燃起,我心里即愤怒又哀伤,压着怒火,沉声道:“我爸妈呢?”

“他们忙啊,忙完就走了。”三姥爷要比爷爷年纪小许多,才六十出头一点,身子骨健朗的不像个老人。他拿着一叠纸钱跟着我一起烧着,“哥当初那么辛苦养这个家,终于把儿子养大了,娶媳妇了,结果呢?还是落的这般。”

说着,他眼泪花花的流着。

“我爷爷怎么去世的?”我闭上眼睛将手里的纸钱全部丢了进去,爸妈什么德行,我这个做儿子的又怎么不知道?

可是我又能如何?难道打他们还是骂他们?

三姥爷擦了擦眼泪,“哥,几天不吃不喝,就像睡着了一样,和他说话还能听到‘嗯’,当天晚上我做好饭菜过去叫他,谁知道就永远都叫不醒了。”

还好,应该算是寿终正寝吧,我只能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至少没出现心里害怕出现的那一幕。

烧完纸,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准备起身让三姥爷带我去坟前看看。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汽车的声音,刹车的声音很大很急,三姥爷连忙跑过去开门,嘟噜着,“多半是二哥回来了,多半是二哥回来了!”

从车上下来的几个人中确实有一个是二姥爷,他们三兄弟都长的极为相似,尤其二姥爷和爷爷最像,只不过二姥爷梳着大背头夹杂着白,下巴留着一撮花白的胡子,很像电影里的大反派。

他们三兄弟当中,估计就是二姥爷最有气势的一个。

二姥爷面无表情的越过三姥爷,手不着痕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直径走到堂屋前,他看了看我没有说话,拿起地上的纸钱和香烛,忽然跪了下去。

他的眼角湿润,滚落一滴眼泪。

良久后,最后一张纸钱烧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