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条的跳生?林渊倒是头一次听说这个,不由疑惑的看向宫先生。

宫先生低声道:“青楼中隐语称赌为拽条,江湖切口谓赌客为跳生,输为伤手,赢为上手。”

林渊听了点点头,没想到这张远,以前竟然还是个赌徒?

邻座那人并没注意到林渊和宫先生,一边往锅子里夹菜,一边又道:“他算什么人物?以前见了我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我都懒得搭理他。”

他对面的人笑道:“那为何咱们却在门口等了许久,才进得来?”

那人便涨红了面孔,愤愤道:“哼,不过是有了几个臭钱,便装样子不认人罢了,整天拿着本破书,当自己是读书人吗?你们是不知道,他以前赌得差点连店铺和素姐,都输给了别人!”

林渊听着,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赌博之害在昆山久矣。斗牌、斗鸡、斗蟋蟀斗鹌鹑,下至蹴毬、跌钱,无所不赌,而掷骰压宝更甚。其结果便是富者贫,贫者冻馁,病狂丧心,不死不休,皆是窝赌者勾引藏匿,为祸甚烈!

他甫一到任,就见因赌而起的掳卖人口,谋财劫杀,乃至斗殴伤人等各类案件,累累不绝,积于案头。

为了铲除赌博之患,林渊也曾下定决心施展雷霆手段,扫赌窝抓赌头,可结果呢?

几乎每次都是无功而返!最多抓到几个小赌头,到后来竟然也不了了之!

以至于一年下来,赌博之风未除,反倒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个张远,看来是从中获得了好处——想到这里,林渊心里对张远的感觉,愈发有些复杂。

好在此时伙计端了火锅上来,林渊见这火锅与常见暖锅相差仿佛,可锅里的汤却是红油翻滚,异香扑鼻。

紧接着又有伙计送菜,一盘接一盘目不暇接,不多时,便上完了他二人所点的菜。

至于那壶好酒,则温在热水里,随时可以畅饮。

店里本有些寒冷,但这火锅一上来,就让人顿觉温暖,只见烧得红红的木炭,不时吞吐着火舌,却并没有多少黑烟,反倒有股淡淡的松香味道。

只是这松香味被掩盖在火锅的浓烈香气之下,若非细心分辨,很难察觉。

林渊见盘中食材皆料理得很是妥当,肉片切的很薄,码成环状,红白相间煞是好看。至于肚丝等也切得很细,码得齐齐整整。

那伙计上完菜,却没立刻就走,而是耐心解释起来,譬如先放什么,后放什么,汤若是少了,可以命人来加,料碗口味不合,可斟酌自取,如此种种,颇为详尽。

林渊闻着味道已经颇有食欲,再听伙计讲解,更觉馋虫勾人,若不是自恃身份,恐怕早就和邻座一般,将整盘食材都倾倒而入了。

不过当他从沸腾的锅子里,夹出一片肥瘦相宜的羊肉,蘸了调料放入口中之后,就觉得今天这一路上的颠簸、等待,都值了!

从未尝到过的麻辣滋味,并没有让他觉得不可忍受,反倒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额头上,很快就渗出一层细汗。

林渊哪儿顾得上擦?不但顾不得额头的汗,就连嘴角的油都没工夫擦。

对一向注重仪表的他来说,实在是极为罕见之事。

宫先生偷眼看着,眼角都有些抽抽……

林渊吃了一会儿之后,忽然长叹一声,拿起旁边的毛巾擦擦额头,对宫先生说道:“可惜啊,此时若是在一山间小亭,周围雪松环绕,又或是有数朵寒梅,傲雪立于枝头,再吃着这等火锅,那才是神仙中人啊!”

“呵呵,东翁所言固然极雅,不过混迹于市井食肆,看这世情百态,人间烟火,亦有独醒之乐也!”宫先生说着,用竹箅捞起一个肉丸,放入林渊料碗中。

“不错!”林渊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宫先生刷了酒,两人对饮几杯之后,都觉得浑身舒泰,飘飘然有微醺之意。

这时就听邻座那人道:“看!那便是张远,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你说他一做生意的,整天拿本破书装什么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