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这艘船烂没烂,烂到什么程度,却是现在的自己无能为力的。

还是先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吧,否则吃着烂白菜,操着金銮殿的心,那才叫有病呢。

张远没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雄心壮志,如果可能的话,他倒是想当个桃花岛岛主——修个喜欢的屋子,和喜欢的人坐在沙滩上,不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怎么也得沧海一声笑吧?

郝幼川因急着回南京入伙那桩买卖,在张远收了宅子和铺子之后,当天下午便解缆离了县城。

不过书肆的掌柜和古玩宝铺的掌事、伙计等,他大半都留给了张远,这些人当初也是他雇来的,换谁当东家不是当?

书肆里的书籍,岂止几百本?便是两千本也有了。宁好古喜不自禁,连吃饭时都捧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接下来这几天可把张远给忙坏了。

先是把书肆清理出来,重新装修,又把东厢紧挨着古玩宝铺的两间房子,开了门,也要重新装修,用来做书肆。

原先正门临街的四间大屋,连带门房和前院的厢房,便一起构成了火锅店的主体。

中间这一进,东厢五间都成了商铺,西厢便改成了掌柜和伙计们的住处,再多余出来的两间,留做学堂。

最里面那一进院子,便成了东家的内院,堂屋平时待客,张远和素姐一东一西住在两边厢房,客房书房也都在张远这边。院子中间是个花园,地方很宽敞,屋子也很多,就是住的人少了些,显得太过冷清寂静。

内院倒不怎么需要收拾,换了铺盖就能住,张远因忙着指导工匠装修前面的门面,这几天便和舅舅住在内院,素姐平时还在半山桥,有什么事才会过来,却从未在这边住过。

在县城开杂货铺的事,张远还没她提过,眼下却顾不得这个,只好暂时押后了。

胡龙在苏州听说张远在昆山县城赁了宅子,宁先生与他同住,便打算再来待些日子,被果子狸苦苦劝住——他倒不是怕胡龙另有所宠,而是崇义堂如今财大气粗,正是招徕人马大干一场的时候,身为班主,岂能去昆山躲清闲?

至于方义文,昏迷三天三夜之后,总算捡回条性命,只是落下了个脸歪嘴斜的毛病,“笑面虎”的绰号便不知被谁改成了“歪嘴方”,气的方义文差点没把嘴给正回来。

虽说人是醒了,可他还下不了地,每日里歪在榻上,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哪儿还顾得上找张远报仇?

就连听说张远在县城赁了宅子,准备再开家火锅店时,他都面无表情恍若未闻,半晌才幽幽叹道:“此子羽翼渐丰,只怕以后更难收拾了啊……”

“哼,一介草民,要收拾他还不是易如反掌?”来探病的高县丞有些嫌恶的看了眼他,不屑说道。

方义文浑浊的双眼里,陡然闪出一丝狠厉的光芒,挣扎着要坐起身,却被高县丞止住了。

“克峰兄,我,我好后悔啊!”方义文痛心疾首的道:“我以为那张远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后生晚辈,一时大意,却被他牵着鼻子走,以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一世英名,丧于一役!我不甘心,不甘心呐!”

高县丞抚着黑亮长须叹道:“唉,善学兄总算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就好!当初善学兄若是——罢了,这世上哪儿有后悔药卖?如今你先养病,待身子好些了,咱们再想办法。”

“好,好!”方义文如同枯木逢春一般,紧紧地握住了高县丞的手,咬牙切齿的道:“有克峰兄相助,何愁收拾不了他?到时候我要让他家破人亡,生不如死!”

高县丞点点头,看着方义文骨瘦如柴的凄惨模样,不禁也起了同仇敌忾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