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罗锦燕浑身酸软无力,紧咬着牙才撑着身子下床,唤来丫鬟匆匆洗漱,便跟着洛粼去给洛老伯爷请安。

“孙儿给祖父奉茶。”洛粼撩开长袍的下拜,单膝跪在软垫上,手里捧着一杯茶。

“孙媳给公爹奉茶。”罗锦燕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撒花软烟罗裙,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脂粉,倒是把近日来苍白的神色遮掩住了,低着头跪在洛粼的身边,光从外表看,倒的确是一番郎才女貌的场景。

洛老伯爷点了点头,看着离自己不远的孙儿和孙媳,心底轻叹了一口气,希望这个孙儿成亲之后能够变得成熟些。

“粼儿,成婚了就该收敛性子,好好待你媳妇,不可和往日一样胡闹了!”洛老伯爷板着脸说道。

洛粼忙不迭点点头,“祖父,孙儿一定谨记祖父教诲。”

洛老伯爷这才没了话,喝完茶之后,手一挥,自然就有丫头捧着匣子过来,里面是送给新人的贺礼。

紧接着就是给洛大爷,也就是洛粼的父亲敬茶。

洛大爷什么话都没说,接过茶轻抿一口,让丫鬟准备了几样贺礼递给了洛粼和罗锦燕。

洛夫人自然也不能落下,罗锦燕轻轻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婆母,仪表妆容十分端庄贤淑,不愧是伯府当家主母,又是大户人家的嫡女,举止谈吐都有一股气势,只可惜年岁渐大,脂粉已经遮不住她眼角的细纹。

洛夫人是原配夫人,洛粼却是洛大爷平妻之子,洛粼生母早逝,自小就被洛老伯爷接到膝下养着,和洛夫人这个嫡母,感情不算亲厚,只是面子上过得去。

“好,快起,以后你二人要互相扶持,恩爱不移,争取早日为你们大房诞下哥儿。”

洛夫人笑容满面,脸上带着十足的柔和,看向罗锦燕的眸光里也透着几分和善,像极了慈母。

洛粼一听,立刻转头看向罗锦燕,双眼冒光,满脸都是兴奋的神色。

罗锦燕的身体僵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脸上的笑容也带着几分怪异。如果真的生下孩子,会不会也像洛粼这样奇葩?

罗锦燕正在心底腹议的时候,忽然两只长长的黑色毛毛虫从她和洛粼跪得软垫中间爬了过去,径自地爬到了洛夫人的绣鞋面上。

“母亲。”罗锦燕下意识地开口唤了一句,抬起头瞧了一眼依然没有察觉的洛夫人,心里有些不忍。

“怎么了,儿媳。”洛夫人轻笑着看向她,脸上还是如沐春风的笑意,笑意却未达眼底,甚至有一丝丝凉意。

瞧的罗锦燕头皮发麻,一看洛夫人就不是个好相处的,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呢。

“没事儿,母亲能不能让紫苑姐姐不要值夜了,有外人在屋子里,我不习惯,衣服都不好脱了睡!”

洛粼自然也看到了自己的两只宝贝爬上了洛夫人的脚面,不过他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毕竟洛夫人乃一介女流,对于洛粼的毒物可谓怕之又怕,防之又防,所以见了就躲。

为此洛粼才想方设法养着这些宝贝,一直性命无忧的长到现在,稳坐嫡长子宝座。

只见那两条又长又黑的毛毛虫一直顺着洛夫人的腿往上爬,罗锦燕的眼睛瞪得老大,她已经明白洛粼打断自己的话的意思,索性低下头就当看不见。

对于洛粼这样直白地提出要求,不让人值夜的话,洛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罗锦燕。

在大厅里的人大多都是洛家的近亲,也了解洛粼的性子,对这种话听着也就憋在心底当个笑话而已。

罗锦燕一直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洛夫人,察觉到方才她那带着复杂意义的眼神,心底微微一紧。

“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洛夫人低声敷衍了一句,下意识地低下头,一下子就看到了正在蠕动的毛毛虫,已经爬到了大腿上。

“啊,虫子,虫子!”洛夫人吓得打了一颤,尖叫着从椅子上弹跳着站起,不断抖动着两条腿。

平日里的端庄礼仪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其他的宾客在听到她这般叫喊的时候,也纷纷站起身来,几个离得近的都立刻后退了几步,生怕被无辜殃及到。

罗锦燕长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侧过身子,两条随时准备移动。那两只虫子果然被甩到了地上,还在蠕动的间隙,已经被洛夫人的鞋子捻了上去。

“母亲,脚下留情。这是我刚得的宝贝,还没玩几日呢!”洛粼正瞧得欢乐呢,哪知眼睛一眨,他的宠物就命丧脚下了。

洛粼双手抱着洛夫人正用力的两条腿,声音极其哀戚地哀求道。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那两条虫子见阎王了,地上只剩下那辨认不清的尸骸。

“好了,这是伯府新进门的大少夫人,以后和睦相处便是了。散了吧!”

洛老伯爷有些看不下去了,洛夫人那如耍马戏似的动作,实在是有为雅观,他立刻站起身一挥手便让人退下。

“混账,今儿是什么日子?事关你媳妇儿脸面的,怎么闹出这种笑话!”洛大爷冷眼瞧了他一下,但是洛粼依然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

洛大爷显然被气得狠了,碍于洛老伯爷在场只骂了几句便不再理会,转身走了。

洛夫人还沉浸在方才的惊吓之中,被丫头搀扶着勉强站立往外面走,经过洛粼身边的时候,连一句职责的话都说不出了,目光幽冷的瞪了眼罗锦燕。

罗锦燕缩了缩脖子,紧低着头佯装未瞧见。

“我的宝贝,怎么又死了?人人都把害怕毒物挂在嘴边,结果每回三两下就踩死了。”

屋子里只剩下洛粼夫妻俩,他有些落寞地半跪在虫子的尸体旁,扯着嗓子干嚎。

罗锦燕在心底冷哼了一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端起茶悠悠地喝着。

难怪洛粼的性子如此怪异,玩弄毒物随意吓唬人,都是洛家人给宠出来的,有洛老伯爷宠着,谁也不敢多提半个字责怪。

这虫子都跑到当家主母的腿上了,依然如此不在乎。以后他就是自己要过一辈子的夫君,怎么看她都是最危险的,最容易受到攻击的。

“洛粼,你的宝贝是不是常被弄死?”罗锦燕手里捧着茶盏,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她的心底涌出一个想法。

男人刺耳的嚎哭声戛然而止,他歪着脑袋,显然在认真而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

最终轻轻点了点头,猛地转过身,就这么以蹲着的姿势走到罗锦燕的身边,抱住她的腿,把脑袋搁在她的腿上,继续开始哭。

“娘子,你给我评评理。那些人整日无所事事,我为了让他们活得畅快些,才把宝贝们拿出去陪他们玩儿的。结果好几次我都损失惨重,一日能死上好几个。”

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洛粼嚎完之后,竟把脸埋在她的腿上,开始一下一下地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