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一日,玄奘练完一套棍棒拳脚,坐在松阴下吐纳声息时,金山寺众僧因躲避春日云集此处,讲佛论经。玄奘对此并无多大兴趣,但也不愿将松阴拱手相让,他挑了个偏僻之处,一言不发,偶尔有人询问他时才回答几句。

而寺内一酒肉和尚在争论棍棒武术和杀孽罪责中扯了玄奘大做文章,玄奘也懒于回答,随口应了句达摩老祖的话作为回答,之后便转过身去只当自己与天地融为一体,听不到他叫唤声音。那酒肉和尚怒急大跳,高呼“你这个业畜,父母还藏在梁上还未知,整天舞枪弄棒,浑似粗人,还在此说什么经”,便冲将上来想要胡乱撕扯,被一旁僧人急急拉住。

玄奘连丝多余的眼色也不愿分给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袈裟,正欲离开此处。而那酒肉和尚甩脱了众人,随手抄起了一旁的扫帚,朝他扑打过来。玄奘不由哂笑,心想你爷爷我在玩棍子的时候,你还连毛都没有长齐呢,阿弥陀佛。他随之身形一避,绕开了酒肉和尚,左手不轻不重地在他后颈一打,那酒肉和尚站也站不稳当,翻了白眼软倒在地。

众僧慌乱过来扶人,玄奘和颜悦色地对着他们念了句佛号,掉头就走。

法明和尚不多时听闻此事,而玄奘正整理了袈裟跪在正殿前,头抵住了青石板不起,见法明并法意两人一同出来,才坐直了身体,询问自己身世。

他对亲生父母并未有多大执念,一直以来便当自己如同金山寺的一草一木一般,天生天养,师傅坑到大,此时方知自己还有父母。这身体发肤受之于他人,纵使自己早已出世,但父母藏于梁上还未知这话却让他察觉有内情。

法明也未唤玄奘起身,念了句佛号,道“也是时候让你知晓此事”。法意负手站在一旁不说话,等法明看向他时,才飞身跃至重梁之上,取下一个小匣,打开内有血书一纸,汗衫一件,交付给玄奘。玄奘对着血书与汗衫磕了几个响头,方才拆开读之,备细晓得父母姓名,并冤仇事迹。他容色未有改变,只是将书与汗衫揣入怀中,站起身来,朝着两人深深拜下,说弟子去去就来。

法明心知拦不住,只得嘱咐几句,切勿大开杀戒。玄奘听闻后立刻转身离开,连马也不用,仗着自己脚程赶往江州私衙。

江州私衙有兵士层层把守,见一和尚黄昏时分而来,仔细端详认出了玄奘容貌,还以为府内出了什么妖精作乱,便叫了句玄奘师傅,想要询问情况。玄奘客客气气地念了声佛号,然后一手一个,手落人倒。

府内其他士兵见了自己同僚被击倒,持着兵器想要冲上来,可怎拦得住玄奘。跑在后方的士兵连玄奘的脸都没有看清,就被击晕在地,有几个畏惧者先自己扔了武器啪嗒一声倒在人群中,心想果然名不虚传,这个和尚好能打!

玄奘如入无人之地,直闯后院,先是在小妾房内生擒了贼子刘洪,反缚双手,绸缎蒙眼,小妾先是对着玄奘愣了一瞬,随后自己吓晕过去。玄奘一手提着贼子,找到了主母屋,朝着惊吓不已的生母拜倒,口称母亲大人在上。

殷小姐看了玄奘呈上的血书和汗衫才认出自己的亲儿,瞬间嚎啕大哭,玄奘觉得手脚尴尬,抱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不甚方便,只能先告罪,而后轻手敲晕了生母。他在府内找了辆轻便马车,自己驾驶着出府,将贼子绑在另一匹马上,生母安置于马车内,连夜带回了金山寺。

第二日,玄奘便绑着贼子,寻人驾驶马车,带着母亲寻到皇城东街殷丞相府上寻亲,殷丞相见得自己女儿,又看过血书,审完贼子,热泪盈眶,连差哨兵拿获同伙,又是称赞玄奘勇猛强壮,胆识非凡,简直不像个只会念经的和尚——玄奘抽了抽嘴角权当在夸奖自己。

几人在江边取乱贼心肝祭亡者,却不料玄奘生父陈光蕊与龙宫夜叉一同从江中升起。

龙王感念陈光蕊令他还阳一事暂且不表,陈光蕊又从破窑子内接过一直等候他未至的老母亲,众人团圆,而玄奘数日后告别父母,称自己一心为除妖降魔,修炼佛道,此番还世只愿为报答父母生育之恩,此后不能再相见,随后便返回金山寺继续修行。

玄奘父母外公多次来金山寺想要见他,喊着乖儿子或孙儿泪流满面,而玄奘自来心意已决,之后干脆外出除妖。而短短几月后,等到他再返回金山寺内,却是宫中大臣带着圣旨前来,令请玄奘前为大唐皇帝做水陆道场。

玄奘不问缘由,也不愿费尽嘴皮称赞,身披袈裟立于高台之上,看底下趴伏众生中,亦有留恋人间不愿走的鬼魂,和幻化成人意欲前来试探他的妖精。长安城毕竟天子脚下,杀戮诸多,阴魂绕着宫殿檐角,他与千百名僧人一道念大慈大悲化生咒三日,佛号直贯云霄,经书上的梵字脱页而起,金光闪闪,自化生寺延绵出去,绕着整座长安城久日不退散。

底下匍匐着再厉害的妖精,也在不绝佛号中被超度。玄奘白天不耐烦讲佛道众生的经,干脆独辟蹊径,专讲达摩老祖,教导百姓要强身健体,以善为先念,晚上便寻了城郊之处,顶上有黑气人家,内定有走兽飞鸟化身妖物,披着人皮作乱。玄奘也不解释,念一句佛号就抡起禅杖制服妖精,几日下来名声更盛,妖孽退散三尺,大传那个杀妖如麻的臭和尚来到长安城了。百姓皆传玄奘法师超度好直接好迅速,与外面寺庙那些只会念经的胖头和尚好不一样。

玄奘连续忙碌了几日,虽有人进言那个和尚不好好讲经,只会教无知百姓舞枪弄棒,但对他颇感兴趣的唐王还在下朝后前来听讲,更是在水陆道场还未结束时就将他召入宫中。

前几日宰相进贡锦襕异宝袈裟一件,九环锡杖一条,那袈裟凡人穿上则光辉尽失,锡杖沉重无比,三四个士兵也抬将不动,唐王看着这两件宝物,心想一般和尚也抬不动,倒不如直接叫那个玄奘来,看他是否是个有缘人。

玄奘对精美衣物并不感兴趣,但对那条锡杖倒是兴致勃勃,舞起来更是虎虎生风,心想若是用它,砍妖怪时倒能少花点力气,那就顺势也收下了袈裟,叩谢唐王。

俗话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那袈裟金光流转,隐隐有龙吟而上,衬着玄奘的脸更是迷人的紧,朝廷上各位官员宫侍的目光像是被钉住一般,瞪着玄奘失神,一时静谧无人说话。玄奘最厌烦别人傻傻看着他的脸,低头不语,心中暗暗念道,阿弥陀佛,一群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