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

水有些凉了,酆荀披着浴巾走出浴室,一眼瞥见客厅里空无一人。

他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双人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个人,头发凌乱地散开,一张小脸埋进枕头里,身子裹着被子,看起来睡得有些熟。

床头留了一盏小灯,温暖的灯光在严格身上打下一团阴影,酆荀走近,低头亲吻她的发梢,关上灯,掀开被窝一角,躺了进去。

黑暗里,严格翻了个身,呼吸洒在酆荀脸上,她双眼微睁,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又立马转过身子。

下一秒,酆荀四肢缠上她,把她抱在怀里,脑袋抵着她的肩膀,压低的嗓音,充满荷尔蒙的诱惑,“乖,别乱动了,我们睡吧。”

严格僵硬地靠在他怀里,慢慢抵不过困意,放松身体,贴着身后可靠安心的躯体,再次睡过去了。

酆荀听着怀中人渐渐平稳的呼吸,以及有规律的心跳声,低低地笑了一声,缱绻地摩挲着严格的发梢,也进入了睡眠。

一夜无梦。

窗台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雪花,估计太阳一出来,就会化掉。夜晚里黝黑阴森的巷子,在白天完全换了个风格。城中村残存到深秋的颜色完全消失,连冬雪也阻挡不了各式早餐小摊小贩的忙碌。

严格是在各种小贩的吆喝声里醒过来的。

她很少有这样的体验,没有惊动酆荀,穿上拖鞋,站在窗台边,看着不远处的风景。

巷子里早起的老人很多,手上挂着油条豆浆菜篮子;嬉闹玩跳的小孩子追追打打,偶尔停在某个摊子前驻足等候;少见青年人和中年人,周日的早晨,难得可以睡个懒觉……黑暗中复杂的线条,在日光里,突然简略得一把风可以吹散。

严格看着身后走过来的人,脸上挂着笑意,“早上好。”

“早上好。”酆荀把一杯温水递给她,瞥了眼窗外,“带你去吃好吃的。”

收拾一番,两人出门,酆荀把严格带到一家米粉摊上,拿了杯豆浆给她暖手,让她坐着等。

没过多久,酆荀手上拎着几袋各式各样的早餐袋,一样一样放在她面前,“这是小城烧饼,先垫垫肚子,吃完烧饼可以喝点豆腐脑,我要了甜的,这个是糯米团,这个是年糕,还有汤包,等会儿老板会上肉丝汤粉。”

严格拉住还想往外跑的酆荀,说道:“够了够了,我们就两个人,吃不下吧?”

酆荀呲牙一笑:“别怕,不是有我在吗?而且我还要帮方程他们带,估计那家伙,又在医院守了一夜。”

“我们先吃,吃完再买,毕竟到医院还可以加热。”严格把筷子递给酆荀。

烧饼的酥脆香咸,豆腐脑的爽滑嫩甜,糯米团和年糕带着嚼劲和韧劲,汤包的汤汁鲜美,每一种早餐,都拥有自身独特的魅力。城中村,凝聚着一个城市,最接地气美食的地方,因为这里的老人最多,手艺也最为久远。

严格和酆荀吃得差不多,手中打包着两份汤粉还有一些其他的零碎,一边说着琐碎的话,一边消食走向巷子口。

温馨提着菜篮子,搀扶着奶奶,从拐角处走出来。

几人打了个照面。

酆荀首先开口,“奶奶早上好,温馨你好。”

奶奶闻声看过来,乐呵呵地笑着,“好好好,都好。”

严格把手上的早点递给对方,“奶奶好,你们吃早饭了吗?要不要吃点?”

温馨摆摆手,笑道,“我和奶奶吃过了,你们吃吧,看你们还有事,就不唠叨啦。”

严格点头,错开身的时候,她微顿,在温馨耳边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温馨脸上笑意未变,没做多停留,低声哄着奶奶,慢慢往前走去。

严格回头看了一眼她们的背影,没有忽略掉温馨眼角的温柔和释然。

酆荀用空着的一只手,掰过严格的脑袋,牵起她的手腕,眼神望着远方,轻轻道:“太阳出来了。”

而后,酆荀对着严格灿烂一笑。

重生后,严格记不清自己来了多少次医院。除了出生的那天外,没有人会喜欢这个地方,所见之处,都是白色,捂着鼻子也遮不住的消□□水味道,以及带着口罩或冷漠或悲情的人们。

生老病死,无一不在这里上演。

看着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的李想,严格心中浮起淡淡的忧伤。

李想的病,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他的头发很久没有去染过了,发根都变成了原本的颜色,剩下的发梢,就像颓败的玫瑰,失去了生机。

方程埋头吃着东西,偶尔抬起眼看一眼床上的人。

病房里静悄悄的,一时之间,没有人开口,严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四周只剩仪器里,李想的心跳声。

严格把酆荀拉出病房,关上门,问道:“很严重?”

酆荀艰难地点头,“肺心病,被黄灿堵的那次,出现了心脏骤停,差点就没救过来。”

“怎么会这样?!”严格不可置信地看着酆荀,“他才多大?”

“他……”酆荀也不好受,话语之间,有些停顿,用最简洁的话向严格解释,“李想从小心脏就不好,所以李家才事事依着他,就想让他开心点。如今,病情加重,谁也不知道他后面会怎样……”酆荀叹口气,看着严格慢慢红了的眼眶,说不下去了。

“我答应了教他跆拳道呢……”严格捂着脸,低喃,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抓住酆荀的肩膀,问道,“上一世,他有没有……就是,你知道李家,我……”

酆荀抱住她,顺着她的背安抚她,“不急,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