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虎对长生的憧憬很快就被眼前这盘鲜美诱人的【鱼翅烹熊掌】取代了。

铭铸着饕餮纹的青铜食鼎被两个侍者抬了上来,摆放着食案上,其余诸多餐器也一一摆放在两人面前。

绘制着精美花卉的上好碟式漆器中盛着色泽诱人的香美酱料,一旁温酒的鎏金双耳铜樽里溢着醇香美酒晶莹的光泽,一碟碟辅餐陈列着,精美锋利的青铜食匕横放在手边,刀柄上镶嵌着细碎的宝石,看起来华贵非常。

不远处一名侍女捧着一只香炉,放在雅间角落中,点燃了香料,袅袅雾气缓缓自铜纹香炉中升起,两个相貌清丽的少女穿着露出大片雪白肌肤的短裙,素手持汤,皓腕凝霜,伺候两人用餐时,俯下身子,胸前的白皙毕露,欣长的颈项如天鹅一般优雅,耳边的明珠摇曳着,姿态举止优雅大方,一举一动间说不出的诱惑。

“这就是贵族的奢靡生活吗?”韩虎看着眼前的这些,心中咋舌不已。

但邢乐对眼前的这些熟视无睹,修长的指节摩挲着手中的玉佩,传来一阵冰凉凹凸的触感,看着四周侍奉用餐的侍者,邢乐直接挥了挥手,这些训练有素的人员纷纷退了出去。

当雅间的门关上之后,邢乐顿时没了之前贵公子的华贵气质,随意的坐在食案前,松松垮垮的,没有一丝贵族持礼的样子。

“大宗族什么都好,就是繁文缛节太多,连用餐都要恪守礼仪,在家的时候我就受够了!好不容易到了外面,还不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邢乐撇撇嘴说着,拿起手边的食匕,揭开鼎器上的青铜盘盖,随着一阵白色的烟气弥漫升起,诱人的香味充盈在室内,看着色泽俱佳的佳肴,邢乐一手端着盛放着酱料的漆盘,一手拿着食匕,对着盘中的熊掌切了下去。

这一幕看的韩虎食指大动,也不甘示弱,拿起手边的青铜匕首开始分盘中的美餐,蘸着漆盘中的酱料,大快朵颐,同时不忘一旁的香醇美酒,吃的相当顺畅。

“味道还算可以!”嘴中塞满了食物,邢乐还不忘发表一番言论,满是油渍的嘴巴不断蠕动着,“虽然没有凤尾金鲤的鲜美细腻,云梦老鼋的浓厚悠长,但胜在筋道有嚼劲,比起我们楚地的美味,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韩虎对于邢乐的评价充耳不闻,埋头苦战,将一块块熊掌消灭,一根根鱼翅入了腹中,不时啜饮着醇香的美酒,吃的津津有味,看的邢乐直翻白眼。

“还以为你有多矜持呢?一盘鱼翅熊掌就把你打发了!”邢乐心中腹诽,但下手一点不慢,不一会就和韩虎分食了盘中餐,到了最后,吃的兴起,更是毫无形象的争抢了起来,将礼仪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吃的格外热闹。

“好歹也是贵族公子,能不能保持点仪态?”韩虎看着对面邢乐一脸油渍的脸,鄙夷的说着,浑然不觉自己的脸上同样挂满了油花。

“贵族公子怎么了?谁说贵族公子就一定要一板一眼的恪守古礼了?”邢乐伸出舌头,舔着嘴角的油腥,又拿起食匕刺中漆碟中一块晶莹的肉团,蘸上酱料放到了嘴里,有些含糊的说道。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餐桌是最能拉近两个人距离的场合之一,韩虎和邢乐也概莫能外,虽然不至于肝胆相照,至少看彼此不会生出厌恶了。

拿起一旁质地柔软的白色手绢,韩虎擦了擦嘴,对面的邢乐还在努力奋战,将食案上的美味一扫而光之后,才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又惹的韩虎一个白眼。

“对了!你们白鹿宫的鹿苑中,好像有六只白鹿吧!”邢乐擦拭着嘴唇,突然问道。

“没错!”韩虎点点头。

“好!那下午我们就去观赏白鹿!”邢乐一拳砸在手心上,一脸郑重的做出了决定。

“今天怕是不行!”韩虎摇摇头,“鹿苑向来不许私人涉足,不过再过几日,鹿苑应该会开放,到时候你可以进去观赏。”

“本公子可不会等!”邢乐忽然将身子前倾,唇瓣凑在韩虎耳旁低语,“我们干脆偷偷进去!”

“我可是白鹿宫学子,怎么会做这种——”韩虎话未说完,就被邢乐打断,“少来,之前你还街巷逐美来着,那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是白鹿宫学子?”

“而且——”邢乐说着,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你从小到大,难道就没做过一两件疯狂的事吗?”

韩虎听着邢乐的话,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眼底悄然闪过一抹黑芒,但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说的这么老成,你才多大?”

“切!”邢乐撇撇嘴,把玩着手中的食匕,灵巧的手腕不断抖动着,五指翻飞间,挽出一朵朵锋冷的刀花,“本公子再过两年,就能拿着楚剑和盾牌上战场了!”

正说着,韩虎突然听到窗外街道上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还有马车车轮碾压石板发出的辘轳声,整齐的步伐一听就是军队在行进。

邢乐也敏锐了察觉到了窗外的动静,如狸猫一般跃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余光就看到了街道上列队走过的魏国重步兵,魁梧的身躯上穿戴着厚重的铠甲,手中的青铜盾牌上狰狞的恶兽怒目圆睁,一股杀气顿时扑面而来。

“这些军卒——”邢乐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这队步兵,不像是新绛的城防守军,更像是久经战阵的百战边军,身上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煞气。

而这些重步兵中间,押解着一辆庞大的马车,驽马雄健有力,鬃毛拂动,四蹄修长,神俊不凡,车厢中似乎押运着什么十分沉重的东西,随着车轮碾压,在青石路面上留下了两道浅浅的车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