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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虫在灯罩下绕着灯泡转,远处的天模糊不清。路灯的光在莫瑶脚边,而她在阴影里。

壁虎爬上对面围绕着别墅的矮墙,法式建筑隐在墙内,一片沉寂。

她脚边躺着两个烟头,嘴里叼着第三根。回个家而已,犹豫什么呢?她问自己。回答是她颤抖的手。

陈锦尧曾经威胁她,她要再对看病不上心,不只紧张恐惧的时候会抖,发展下去相机都拿不稳,被人当帕金森。莫瑶自认为她的灵丹妙药是改名换姓,然而她不能。

抽完第三根烟,莫瑶走到对街,按下门铃。

穿过前院,秋千还在那里。进到屋里,装修也没变过,古董法式家具,每一处都是主人的品味和精心。管家把她直接领进书房,门开的时候,莫瑶将手藏到背后。

“父亲。”她开口。

“终于回来了。”

“是。”

“五年没回家了吧?”

“是。”

莫柏年放下手头的书,望向她。虽然她仍旧垂眉立着,一副听话乖顺的样子,莫柏年却觉得她比刚离家时更有棱角。

“还是这么不会说话。”他叹息,“既然回来了,不要再走。你该闯荡的也都闯荡了,别再拿命开玩笑。”

“我做的是有意义的事情,不开玩笑。”

“你觉得报道国外的战争很重要,让世界看到他们看不到的苦难很重要,做慈善很重要。那么,在你身边的莫航,他的命难道不重要吗?”

“他没有生命危险。”

“他的命就在你手里。”莫柏年这八个字,苍凉地穿透莫瑶的耳膜。

莫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摆到莫柏年眼前,动作迅速:“我赚的钱。算我的一份心意。”

“你只需要留下。我们替你找归宿。”

“我不需要归宿。”她忽然直视他,眼睛亮得骇人,“需要归宿的人是莫航,你们需要关心的是他,也只需要关心他就可以。”

“你这是在说气话。”

“父亲,我感谢这个家抚养我长大。每个月我都会往卡里打钱,我会打一辈子。我和莫航到底谁欠谁没人算得清,一刀两断对大家都好。我不会去死,也不再进这个家门。时间是最好的药,您最清楚,久了莫航也就会忘了。”

莫柏年沉默半晌,道:“护照在小阁楼保险箱,他的密码你知道。”

晚十点,公寓。

莫瑶在电脑上选片,回上海前,她在山区拍了一套公益宣传片。她翻看着那些风景那些房屋那些路,原始而破败,与美无关。她感到烦躁,因为知道自己的无力。一个人,不管有多大的话语权,始终是无力的。面对生命,面对意外,面对群体的贫穷落后。

按着方向键的手指不停歇,直到周耀燃的脸忽然闪现,上周会面的时候抓拍的。光照刚好,材质上好的白衬衫,皮肤平滑,眼神孤傲,一张闪耀的照片,与之前的所有构成极端对比。

莫瑶扯开笑,想到之后法国之行应该会很有意思。

翻开手边的护照,密密麻麻的出入境记录。今天从保险箱拿出来的时候,注意到被摆在一起的一叠相册和一摞相框。莫航好像把关于她的东西都锁在了里面,而锁住这些的密码还是0401。4月1日,愚人节,她到莫家的日子。想来她和这个家的关系也确实像个玩笑。

门铃响起,莫瑶起身走向自己房间,将护照摆到不起眼的抽屉里。出来又倒了杯水,伴着每隔三秒响一声的铃声喝完,这才去开门。

“学会锁门了,有长进。”他进屋合上门,熟门熟路走到沙发前,拐杖拄在身前,喜怒难辨。

莫瑶木着脸:“护照是爸给我的。今天起我和莫家再没有关联,这当是你我见的最后一面。”

“这事你说了不算。”他坐下,把她一起拽下,她伏在他身上,幸而还有两腿撑着,姿势不至于太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