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平湖那一出刺杀案究竟是离清演的戏,还是离月做的局,总之,大部分人已认定那是代国人所为。由此,被扣留在离国的代国皇族和重臣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自然,更不会有人去关心代国那些阶下囚在离国的日子正过得艰难。

前有王珺贪污案,后又秦王遇刺案,大理寺也就顺理成章的被拉了进来。

两件大案,皇帝令左丞相下令分别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去审理,且都要求限期破案。期限定得恰恰好,半年时间,正是在太女甄选前。

此外,据闻离少麟得知了刺杀案后,虽传言都说是代国人干的,可她却未对代国的人质作任何惩处,只淡淡的说了句:“朕才做了三年皇帝,你们是不是心急了点?”

由此可见,这起刺杀案,除了不明就里的普通老百姓,姓离的人好像都通透得很。但是到底是谁主使的,猜来猜去谁都有嫌疑,未有定论。

离炎听说了离少麟说的那话,暗道,历来皇帝立太女主要还是为了以防万一,譬如皇帝亲征在外的情况下。但是作为一个正值春秋鼎盛的皇帝,在不是出于自己自愿的情况下,面对朝臣和自己子女们的迫不及待,恐怕心中是极为心寒的吧。

更何况,她的江山乃是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呢。

来之不易的东西,自然珍贵得很。

若是两起案子半年时间都没有审出个结果,不知离少麟是否就借机将推选太女之事延迟了呢?毕竟,这两起事件可说是将三位有望当选太女的王爷都拉进了漩涡。

面对朝中复杂多变的政治阴谋,离炎无心理会,她现在是无事一身轻。

因为“身受重伤”,再办案子已是不能,离炎终于名正言顺的摆脱了王珺那件案子。

姜凤竹没有办法,只得将案子交办给了刑部右侍郎李怀薇去负责。

不过,姜尚书仍是“舍不得”离炎,硬是将她那条得力的臂膀胡晓珊派到了李怀薇手下,让她协助李大人破案。

胡晓珊不过是离炎请的一个私人助理,类似师爷这种,并未在刑部挂职。为此,姜凤竹特地到吏部走了一趟,竟然给胡晓珊弄了个刑部笔帖式做。

如此,那老巫婆终于指使起胡晓珊来名正言顺。

离炎哭笑不得。

“你说,这位姜尚书到底是爱我至深,还是恨我至深?念念不忘拐弯抹角的将我拉下水。我都伤成这样了,而你不过是我找的个‘喽啰',她仍是不放过。”

“原本我是打算让你在刑部先熟悉工作环境,下半年再去参加科考,明年你就顺理成章的顶着光环进来。结果她弄这一出,呵呵,倒还让你少走了半年弯路。我是不是应该感谢她?”

胡晓珊哼了一声,“要感谢,不该是我去吗?不过怎么只是个笔帖式?我还以为她该给我弄个主事来做呢。”

“呃?”离炎对胡晓珊一竖大拇指,“我最近对人竖大拇指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哎,我如今才发现,身边的人都比我狂拽,要上天呢。”

“啐!”胡晓珊仍是一副江湖大姐做派,丝毫未将离炎当主子对待。

不过,离炎就爱这种嬉笑打闹的朋友相处方式。

她拍了拍胡晓珊的肩膀,继续道:“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说说,她为何如此固执?咱们在刑部没有翻天,也没有翻浪吧?更加没有想要攻占了她刑部尚书的位置吧。”

“就好比我,我是变着法儿的迟到、早退,外加偷奸耍滑的不来刑部干事儿啊。我都做得这么明显了,你说,她还防我做啥?”

“难道没我俩的时候,刑部就破不了大案了吗?这明显不可能撒!”

“咱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吧。”离炎摸着下巴,啧啧叹道:“她可是离国的元老,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可能会因为涉案人员是当朝太尉和将军就吓得退缩?”

“要知道,她即便查不出个结果,皇上也肯定会看在她是开国元老的份上,不过就是斥责她几句罢了。小三儿,你说我这一番分析对不对?”

胡晓珊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兴许她是心中有愧,想弥补什么;兴许她是铁了心也想要拉我们下水,永绝后患,斩草除根;兴许她是不想晚节不保,所以非要拉上秦王为她顶锅;兴许……哎,谁知道那老太婆心中想的什么呢?”

离炎:“……”

小三儿这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胡晓珊将吊在自己肩膀上的离炎拍开,最后总结陈词:“人心隔肚皮,咱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所以,王爷,我怎么知道她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喂,小三儿,你没事吧?是不是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被她压在头上的案子给……压力太大,所以……你这话是在抱怨我?还是说,……你在反讽她?”

离炎想要伸手去探一探胡晓珊的额头,“病了?”又被她一巴掌拍开。

胡晓珊已经转身去做事,离炎追着她道:“什么永绝后患,斩草除根这类词都说出来了。别啊,虽然是在刑部做事,可别把咱都生生逼成了个酷吏、暴吏好不?”

“怕了?”胡晓珊回头意味深长的瞥了离炎一眼,“你尽管躲后头去,没你什么事儿!我明白的跟你讲,自进了刑部,我就跟鱼投入大海般自在!我还打了鸡血,不干出点什么,我还真是枉为胡家的人!”

“……哦,那就好。”

胡晓珊这话仍是说得离炎一头雾水。

“不过,……小三儿,你要是压力太大,我就跟那老巫婆杠去。或者,我再去寻几个帮手进刑部帮你?”

“别来捣乱!我已经摸出些歪歪道道了,尽管走着瞧吧。”胡晓珊眼睛一眯,脸上神色难以言喻。

离炎瞧着,心中莫名有些紧张,勉强笑道:“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啊,对了,俸禄我再给你增加两倍。你可是将我那份差事也干了啊,我自当弥补你。”

“用不着。丐帮那群人都在你手底下干活,工钱又高,早已经不需要我养活了。”

******

“哥,莫锦书的信上说什么了?”

碧落一目十行的将信看完,尔后重新折好,再一言不发的将其拿在火上点着。一双清冷的眼一直盯着那张信纸一点点的化为灰烬,他这才收回了目光,回道:“他说,不是离月。”

“不是离月?那就是离清了!”

碧落未置可否。

他走到角落里的木架旁,在水盆中洗了个手,又从架子上扯下一块锦帕将双手细致的擦拭干爽,这才一揉眉心,闭着眼睛轻声道:“还有,他说离月得知情况后,勃然大怒,当即命人将那姓魏的男子乱棍打死。如今,死无对证。”

黄泉骇得神色一变,“我后头特意去打听过,那男人很得离月的宠啊。那个齐王简直是……这么一对比,在姓离的女人当中,离炎还算是个大好人了。”

碧落顿时嗤笑道:“你这话要是放在三年前去说,岂不是要笑死人?”

他冷冷的看了黄泉一眼,续道:“那位魏公子,离月宠他的时候,难道不是人人艳羡的?可是一旦触怒了那女人,竟是未将他当个人般对待。”

“据说,为以儆效尤,离月竟命府中所有男子全程围观那人被杖刑至死!”

黄泉呼吸一滞,不自觉的绷紧了全身。

“所以你要记住,黄泉,女人的爱,永不可能长久!”

黄泉沉默了会儿,道:“哥哥这么说,是不是对她保留了几分信任?……可是哥,那天在平湖柳堤,她拼命救你……”

碧落一怔,有些恼羞成怒:“难道不该吗?我至今都在怀疑,她是否仍是大病未好,脑子有问题?一旦她恢复如初,你说,她会不会就变回以前那个离炎了?”

“吃一堑长一智。好在我们已经离开皇宫,如今已是自由身。如果她又变成以前那样,魏公子就是血淋淋的教训,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们最好撤身离开。天地广阔,不是非得要依附女人而生存!”

黄泉木然听着,他辨别不出这是不是哥哥的真心话。

是不是他也被那位魏公子的遭遇骇到了?

离炎真的会变成离月那样吗?

要离开她啊……为何只稍稍这么一想,心中就有点难受呢?

“哥,我有时候还是会做噩梦,梦到从前。偶尔梦中惊醒,忍不住怀疑,到底哪里才是梦境?我总有种现在过的日子恍如美梦的感觉,不想醒来。”

“你是怕她抛弃你?这种可能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你自己不听!”

“我知道。就算是梦,我也宁愿活在梦中。算了,不说这个了。”黄泉烦躁的挥了挥手,“排除了离月,那便只有离清了。”

“她?若真是她,不觉得这戏做得太假?她当日所作所为,简直可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碧落摇了摇头,“我对她比较了解。所以,思来想去,都觉得她不可能去做这么愚蠢的事情。那日,她该只是顺势推舟,借机为自己脸上贴了层金罢了。”

碧落说着,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我在想,我们是不是目光过于狭窄?只紧盯着那两位王爷,却忽略了其他皇女。”

“哥是说?”

“比如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离风,还有那个惯会装可怜的离樱,……会不会有人跟我们一样,坐看离清和离月虎斗,亦或是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还真有可能!”黄泉惊道。

“特别是那个离风,因为离炎经常去她那,我们就不自觉的信任她,却忽视了她也位皇女的事实!而且,她也跟着离炎去太学上课。还有,她不过比其他三位皇女小几个月而已!”

“如果是她,……对手还真有些可怕,竟然令我们所有人都无知无觉。”

碧落张嘴欲语。

外面忽然传来欢呼声。

碧落的神色就先是一顿,遂侧耳细听了会儿,再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眼。

黄泉也走过去往外看,他一见那外头情景,顿时展开一丝温柔的笑,“楼阁建好了?还真快。”

“自然。花了那么多银子,又请了许多的工匠没日没夜的赶工,真不知道她在折腾什么。当初秦-王府修缮的时候,都已经花费了许多。府中亭台水榭还建得少了么?她又建一座,纯属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