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施姑娘在京中只与一个人来往比较密切点,那人曾是她的同窗好友。嘿,那个人他,……这渊源一追溯啊,转了个圈儿后,他的家人跟王爷和公子你们俩可都亲近得很呢,乃是大熟人!”

说到这,那汇报的手下眼皮往上一掀,就对着一坐一站的两位主子露出一个极其暧昧的笑容来。跟着她嘿嘿两声,又一挑眉毛,再往那张金丝楠木制成的书案前凑近两步,伸长脖子对碧落轻言细语的补充道:“大公子,那是个男人,长得颇有姿色。”

黄泉微微一怔,随即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下。跟着他那卷翘纤长的浓密睫毛往下一垂,便将身旁的碧落偷瞄了眼。见哥哥面无表情,他便双眼望天,不耐的翻了个白眼儿。

黄泉对哥哥办的这事情琢磨不透,他只觉无聊透顶。不仅如此,他心中的天平已开始向离炎那边倾斜。

如今他二人吃住在秦-王府,虽尚无身份,可是他们连离炎都能指使,还时不时吼她两句,何况整个秦-王府呢?简直是任由他俩作威作福啊。

然而哥哥如今做的这事情算怎么回事?

他用着离炎的银子招兵买马,尽可能的收买人心为他所用。若是他叫那些手下做的事情是为了离炎好,他还无话可说。可是哥哥现今竟然还叫手下人去打听另一个女人的细枝末节,这要是让离炎知道了,情何以堪?

说得难听点,这叫不守夫道。

哎---,哥哥如今的心思真是越发难以捉摸了,难道他真是想与那个施夷光再续前缘?所以竟然现在就要开始管着那女人的日常行为了?

黄泉不想去管哥哥对未来如何打算的,离炎说过他俩都是自由身,如果哥哥要离开王府,他……好吧,他的确是正在暗自窃喜!

所以,对哥哥的事情,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能不能哥哥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别拉着他一起啊?!

他现在只想多点时间跟在离炎身边,然而为何哥哥总是吩咐他去做这做那?而且每每见到他跟离炎在一起说笑,他就阴着个脸,老要支开他,为什么?天知道,他如今只想一心一意的做个离炎的跟班就行了,守着她,盯着她。什么赚银子啊,搞阴谋诡计啊,他统统都不爱,只离炎才是最重要的!

碧落目光沉沉的看过去。

那名手下忽然察觉到一道寒得彻骨的目光罩在自己的脑门上,她顿时脑子一激灵,跟着心中打了个突,立时便知晓自己刚才那行为僭越了。

暗自揣测主子的意图,还表露在脸上,那是活得腻了么?

她急忙敛眉垂目,继续禀道:

“施姑娘家中父母早已不在,他们家原本在京城里的老宅子早已卖给他人。施家人丁凋落,如今她就是家主。当初改朝换代的时候,她便回老家生活去了。不过,她在老家也无甚走得近的亲戚。因自小离家,所以她回去后,当地乡亲也没几个认得她的。”

“哦,施家老家所在地是前几年战乱时的重灾区,所以她老家里的人大半都已在前朝战乱中死了的。她从京城回去后,初时双亲还在时,她日子过得很艰难。现在嘛,要好得多了。”

“她如今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情况。换句话则可以说,她是无依无靠,全凭自己一双手打拼。在老家时,她靠着给富户人家的孩子做教书先生为生,倒还攒了几个钱。而今她再到京中来,小的看她状况,该是就只为高中后,能得一官半职吧。”

“施姑娘来京城的这段日子,除了与一两个以前的同窗好友相会外,其他人都是她新近在京城里结识的考生和学子。日常的话,她便是窝在租住的小院里,安心备考,并未见过什么特别的人。”

……

那人偷偷看了眼一直无动于衷的碧落,想了想,又道:“唔,施姑娘还尚未成家,老家也没有与之走得近的男子。”

“倒不是说没人与她做媒。施姑娘长得好,又有学问,自然暗中喜欢她的男子很多。不过听当地人说,她的眼界颇高,看不起乡下那些愚昧粗鄙的男子,所以才……”

碧落微蹙起了眉头,那人便明白似乎自己又多嘴多多舌了,急忙打住话头,恭敬的说道:“属下打听到的就这么些。大公子,您看看是否有遗漏?小的好再去打探。”

碧落语气平平道:“可以了,你查得很详细,这就退下吧。”

那名手下便弓着身子退了两步,然后再一转身,就此离开了房间。

黄泉望着那人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后,憋心里的疑问终于耐不住了,脱口问道:“哥,你突然派人去调查施姐姐的底细做什么?”

碧落不着痕迹的避开黄泉审视的目光,十分坦然的回道:“你我如今身份不同了,她又千方百计的突然找上门来,加上我与她多年未见,我只是怕她乃是有意接近我的,意欲对王爷不利。所以,才着人要查一查她的情况罢了。”

“哦,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碧落突觉有些难堪,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他确曾内心动摇过,可是这心思如何能让他人窥视了去?且他已经灭了那念头,更容不得有人对他置喙。

碧落听出来黄泉那将信将疑的语气,质问道:“你以为我打听她的家世,预备要与她怎么样了吗?!”

“……难道不是?你将人家的家底摸得如此清清楚楚,连成亲与否这事情都不放过。”

黄泉暗道,若是不心虚,你又为何突然这么生气?

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大着胆子继续说道:“我原本是不相信红红说的话的,可是那天,……是我亲眼所见,而今你又……”

“不是什么?私奔还是下嫁?哼,连你都这么想!”碧落深吸口气,见弟弟真这么说,心中反而顿觉释然了。

“我若真有这心思,当初为何不干脆直接选择清王?夷光能有离清的条件好?”

难怪皇后不喜我,原来如此。

定是他派在府中的那些丫头将我和夷光的事情报给他听了。他以为我与夷光不清不楚,暗地里做了对不起离炎的事情。所以,他才不喜欢我的。

找到了问题的症结,那就需得尽快脱了这嫌疑才好。

目前看来离炎尚未有这种想法。若让她见到了夷光,指不定她要误会我了。届时,又再对我提出出府之事,那我与她面上必定会很难堪。

夷光有一要好同窗,也是个男子么?那便好办了。

碧落心下一番计较后,自皇后召见他后而阴郁了几天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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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炎正往杨柳巷那俏佳人总部去,远远见到永安从巷子里出来,她便喊了两声。哪里晓得,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只见永安听到她那一嗓子嚎后,回头看了她一眼,下一刻他撒腿便往另一个方向跑了,还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离炎气得不行,顿时在原地站定,叉着水桶腰就大声骂道:“臭小子,下次吃好的,再没你的份儿!”

“王爷要请客么?没他的份儿,那便我来凑个数好了。”一个戏虐的声音笑道。

离炎正要转进胡同里,听到这话,回头看去,便见一名身着锦袍的俊逸男子从拐角处转出,也往这杨柳巷子走过来。

他听到了她刚才说的那句话,颇为熟稔的接住了话头。

离炎看清楚来人,顿时望天翻了个白眼儿。

“莫锦书,你这样老是往我这里跑,这样真的好吗?你的主子离月怕是会很不高兴吧。”

“呵呵,在下跟我那主子老实说了,我要打入秦-王府内部,主子她非常支持。”

“噗---”离炎哈哈大笑,指着他道:“好家伙,你这行为莫不是要上演一出无间道?哎哟喂,这出戏可好看了。我正无聊得很,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哈!”

“王爷爱看戏?”

“有人要演戏,自然要有人捧场才行啊。否则你这戏如何唱得下去?”

“也是,王爷真是体恤民心。”

“好说,我这人一心向善。日行一善,乃是我的基本行为准则。”

“王爷好品格啊。”

“您过誉了。”

……

两人说着话,相携着就进了俏佳人。

莫锦书自来熟的将俏佳人的总部参观了一圈儿,最后舔脸说道:“王爷,其实在下是来混个脸熟的。”

离炎忍不住又要大笑,“干嘛要混脸熟啊?怕谁忘了你?你这人真是脸皮厚得可以。”

“哎呀呀,王爷,来了几次后我发觉,还是跟着秦王你好啊。大家都说,秦王这个东家脾气好,工钱给得又大方。而且王爷还经常来陪着大伙儿乐呵乐呵,这日子真是悠哉。”

“唷,你还真将我这里的情况都打听得一清二楚了?”离炎大马金刀的坐在椅中,一边品茶,一边看着莫锦书在俏佳人里到处转悠。

“自然。都怪在下以前没有事先打听清楚,便贸然到王爷面前去大放厥词,我如今是后悔不迭啊。所以这段日子,在下便想着多来几次,让王爷您对我也能看着眼熟。在下一直指望着王爷您看着看着吶,便看我顺眼了,索性就招揽了我,不是皆大欢喜吗?”

离炎连忙搁下了茶碗,认真说道:“别别,我这小庙可请不起你哦。你可是要干大事的人,我呢,一心就只想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就成了。”

莫锦书听罢,似笑非笑道:“无事,王爷,我这人很会开垦地,保管你有足够的地方建庙子供我……”

“噗---”离炎才喝的一口茶水没咽下,听了那话,顿时不受控制的将满嘴的茶水又喷了出去。

她扭曲了圆脸看向莫锦书,便见他满脸幽怨。

“真心好受伤……”莫锦书说。

离炎暗觉自己该是起了身鸡皮疙瘩,急忙一伸手,做了个防备姿势,一脸嫌弃道:“即便你嘤嘤哭泣,我也不会要你这样脸大的员工!”

莫锦书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我活了二十三年,见过的脸最大的人就是秦王殿下您。”

啊啊啊,嫌她长得胖,离炎如何能忍?

“我活了二十五……咳咳,我即便再活二十五六年,我相信,我见到的脸最大的人仍就是莫锦书你!”

离炎顿时气急败坏的开始赶人,她亲自动手,很没形象的将莫锦书一个劲儿的往大门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