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些不同来源的信息拼凑在一起的时候,一张巨大的触须网络才缓缓展现于众人眼前。上到京师,下到苏杭,南至琼崖,都早就已经有了髡贼的渗透。这让他们不得不相信,这帮以大宋后裔自称的海商确实在做着“复国”的春秋大梦,而且正在一步一步实施他们的计划。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多年朝堂上下衮衮诸公竟无一人揭发澳洲人的阴谋,欺君罔上!我大明三百年江山药丸啦!”黎遂球愤怒地吼道。

“早知如此,当年王督就当聚五省之兵,趁其羽翼未丰之时,以三路大军围而剿之,亦不至于酿成今日之祸!”陈邦彦也痛心疾首地说。

黎遂球道:“当年王督剿髡贼,广州大小官员反对的不在少数,还有人称王督妄开边衅,实则平日里哪个没拿过髡贼的孝敬?”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后堂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老爷!老爷!”原来是陈子壮的长子陈上庸。

陈子壮厉声训斥道:“不是说了没我的同意,谁也不能到后堂来吗?”

“老爷!吕先生已经在前厅等了一炷香了,说有事必须面见。”陈上庸委屈地说。

“哪位吕先生?”邝露问。

“吕易忠,髡贼的广东大区参议就是以前是王督的幕僚”陈子升答道。

“哼,”黎遂球鄙夷地说,“无耻之辈,他还有脸来见老师!”

吕易忠自从在澄迈大战中被元老院俘虏,便投降了元老院,做了郭逸的幕僚。刘翔接替郭逸的工作后,吕易忠凭借着对广州官场的熟悉,为刘翔出谋划策颇多,如今是“刘知府”的左膀右臂,得了一个正式的官衔“参议”。城中一干酸子便给他编了個笑话,说他在大明没当上“参议”,如今当了“髡宋”的参议。

笑话归笑话,城中缙绅能很快被安抚下来,吕易忠的从中奔走起了不小的作用。只是陈子壮这边一直没给他好脸色看,令他颇为难堪。

以往吕易忠上门求见,陈子壮都以各种理由避而不见,甚至离开了耳目众多的广州城,没想到他竟然找到沙贝村来。陈子壮知道避而不见始终不是办法,既然来了,那就会一会这位长袖善舞的掮客。

“上庸,你让吕易忠稍等片刻,我随后就来。”

不多时,陈子壮穿过回旋的走廊,来到了前厅。

吕易忠神闲气定,正端着茶杯品茗。听到脚步声,他终于见到了令他屡屡碰壁的秋涛先生,赶紧放下杯子,起身行了一礼,笑道:“秋涛先生,别来无恙啊!”

陈子壮面无表情,即不还礼,也不客套,自顾自的一屁股坐下,用一种冷淡的语调答道:“吕先生此来,不知有何贵干?”

“呵呵,学生一来是给老先生问安,二来,是受市政府刘市长之命”

“若是来当说客,劝我投靠澳洲人就任伪职,那就不必了。”陈子壮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吕易忠心想:你身为岭南第一缙绅,若是元老院刚入城那会便来投效,元老院说不定还能重用,不过我屡次求见未果,想你是不屑作元老院的座上宾。如今两广已定,谁也翻不起浪花来,别说你不想,元老院愿不愿意要你还是问号呢。

不过吕易忠依旧维持着风度,还不忘捧上一捧。笑说:“老先生文才武略,若是愿意为大宋效力,服务桑梓,那自是极好的;老先生愿意悠然林下,我大宋元老院亦不会强人所难。此番前来,乃刘市长特别吩咐,务必面见先生,有事当面传达。”

“有何事,和下人说就是了,何必非要见我?”陈子壮只抬了抬眼皮。

“此事十分要紧,若只与下人说,恐有错讹误会,故而当面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