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有些不适应――他没受过情报局的专门训练,只是在出发前在短训班里学习了一个星期。长衫对他来说总觉得不合身,发髻和头巾总有要掉下来的感觉。手脚也有点不知道往哪里放得感觉。

周洞天相比之下就好得多,他到底是在情治口服务的,根据联合安全会议的决定,情治口的人员要进行一定的交错培训,因而他在“农场”系统的学习过。

“走吧。”周洞天对蔡宜邦说道,“你带路,我们在这里随意看看。”

“是,老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墨香,这是真正的墨香――带着松烟的味道。周洞天有一次在某图书馆的善本部的库房里也曾经闻到过这样的香气,那是上好的宋版书的气味。比这里更为浓郁。

三山街两侧,几乎都是大大小小的书坊。大得足有五开间门面,小得只有一开间。但是无论门面大小,铺面的屋檐都很高,从街面上往里看去,可以看到靠墙摆放的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上面放满了各种书籍。

每家书坊都有字号和招牌。这里的大多数的书店属于“综合性书店”,出售各种类型的图书。也有的专门经营某些类别。比如佛经、道乘之类的宗教书籍,也有是专营“闱墨”的。所谓闱墨就是每次科考中中式的八股文、试帖诗、策论之类,按照旧时空的说法就是专卖“教辅材料”的。虽然当时的人就对“闱墨”嗤之以鼻,但是科举考试使得这一行业的需求很大,在明清两代,书籍出版的速度是非常缓慢的,一部书从完稿到开始刊刻,印刷出书,至少要三四年。只有当年的科举考试的八股文,基本上是考试一结束就开始选辑刻印。可见需求的旺盛。

周洞天从大图书馆的讲座里知道,这种专门销售“闱墨”的书坊基本都是江西人开设的,除了选辑、刊刻“闱墨”之外,另外一项主要业务就是参与科场舞弊,为主考和考生之间牵线搭桥。除了重要性不高的例考和童子试之外,几乎每一级科举考试他们都能代办打通关节的业务。到清代这项业务甚至成了他们的主业。

除了一些书坊是代售书籍之外,几乎每家规模较大的书坊都是自己有刻板和印刷工场,储存有大量的板片。这样的书坊几乎每家都是前店后坊的模式,站在店铺外就可以听到后院印刷工人拓印、打墨,刷鬃的声音,有时候前后院门敞开着的时候,甚至可以直接到看到刻板和印刷工人忙碌的身影。

周洞天饶有兴趣的漫步着,看着各家书坊的状况。这里和旧时空的文化市场的书市多少有些类似,但是没有文化市场的那种喧嚣劲。安静的气氛夹杂着淡淡的墨香、纸香,让他感受到一种愉悦。

但是这样愉悦的心情并不会动摇他要亲手摧毁三山街的印刷业的决心。按照传统印刷方式出版印刷书籍,书籍就永远是极少数人才能占有的文化奢侈品。元老院要彻底的打碎这个体制,将知识廉价化、普及化就是必须的条件。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漫步走入一家书坊,梅林和蔡益邦也随了进来。

这座书坊在三山街的的同业中算不上生意最大,但是门面宽敞――三开间的门面,高大敞亮。内中的书籍品类丰盈。占满三面墙壁的高大书架上,举凡经史子集、闱墨房稿、戏本小说,乃至医书画谱、酒录茶经,可谓一应俱全。

周洞天和梅林两人的气度服饰,异于常人。掌柜的十分巴结,立刻迎上来请他们安坐,又关照伙计沏茶,摆上果盘,然后请教姓氏、乡里。

“敝姓周,广东人士。”周洞天说道,“游学到此。”

“不知周老爷想要看些什么书?”掌柜的谦恭的面孔露出得色,“小店不敢说书籍一应俱全,不过在这条街上也算是货色齐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