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怎么样?”

“怎么样?先写服辩,后来是打,听说藤条子都打断了——这老袁是过五十的人了,又向来吃不饱饭,哪里经得起这番苦打?听闻是伤了筋骨。还是他寄居的庙里的和尚念旧,把他接去养伤,这才算是捡回一条命!”

“啧啧,我看和尚不是念‘旧’,而是念‘旧情’吧。”

茶居里爆发出一阵笑声,连空气都快活起来。

“即打伤了腿,怎么又有钱了?”

“说来也是巧合,”那茶客说起别人的事来津津有味,“老袁和阿贵是老相识——阿贵你们知道吗?”

“知道!原是个打短工的!经常给钟老爷家干打杂。后来听说调戏了钟老爷家的女仆,给赶了出来。”

阿贵,曾卷自然是认识的,自从李子玉当上了警察,阿贵简直成了他的影子,出入形影不离,还租了他家的房子住,每天空下来便给李家干杂活,简直是李子玉家的杂役一般。

听到众人议论,曾卷竖起来耳朵,想听一听他的所作所为:李子玉去临高培训了,万一阿贵作出什么坏事来,可是会大大的牵累到他。

“他如今给澳洲人当上警察啦!听说又立了功,抖起来了……”

“这人窝窝囊囊,半天放不出一个屁,连话都说不囫囵。”

“这话你现在可少说,他话说不囫囵,棍子抡得可利索。”

“说正经的!他和阿贵认识又怎么了?”

“怎么了?这阿贵如今可是广州市警察局的头号红人李子玉的跟班!别看不过是个小小的巡警,连过去的高头儿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这阿贵见老袁被打伤了,就要替他出这个头……”

“这下莫老爷算是一头钻进马蜂窝了。”

“谁说不是!”那人说得唾沫横飞,“这衙门里的人岂是好相与的?这阿贵便叫老袁去派出所告状——列了两条罪状:说莫老爷非法拘禁,故意伤害。就这两条,要按照澳洲人的法律无论哪条坐实了,莫老爷非得吃几年官司不可!你看这阿贵手段厉害不厉害?”

“公门之中无好人,这是必然的了!”

“说起来莫老爷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不过过去他有关帝庙这个靠山,腰杆子自然硬,如今可是不成了。这老袁被阿贵唆使一报案,立刻就是验伤——当下就定了个轻微伤。这边警察便直接上门去要传莫老爷去问话。这下莫老爷可慌了神。想叫管家出面代行亦不成,最后亦是到得局子里去‘接受处理’。又是赔钱又是罚款。很出了些血才算逃过了牢狱之灾。”

“怪不得老袁上次来气色好,手头也散漫!口袋里掏出来的都是响当当的银元!”

“他有了阿贵这条线,以后偷起东西来还不明目张胆了。”

“哪倒也不是。”说话的人娓娓道来,“老袁因为偷东西,也蹲了十五天的班房。”

“这不是两败俱伤嘛!”

“我看老袁一点不伤——他是个光棍,蹲十五天班房算得了什么?这大把的银元和票子才是真的!”

“依我看,莫老爷这下伤了面子,还得找回来……他可是城里有字号的人物……”

“拉倒吧!莫老爷的亲家关帝庙高家已经是彻底完了,他还算哪门子人物?我看他文澜书院管事的位置怕也保不住了。”

“没了文澜书院管事的位置,莫老爷还不得心疼死?”

“换谁都要心疼,光那些店铺土地,一年就能取多少租子!”

“老话说得: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澳洲人坐了广州的天下,文澜书院这么块大肥肉,岂能容外人染指?别说莫容新了,便是钟老爷怕也是保不住自己的位置。我看文澜书院就要轮到高大官人说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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