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秀舒的卧房出来,简千凝像往常一样去看了哲哲和昕昕,细心地检查过屋里的气温和灯光,才转身离开。

主卧只开着一昏暗的台灯,简千凝走进去的时候,御天恒已经睡了。背对着光,远远地躺在大床的另一侧,而单单是看着,简千凝的心里就有种距离的痛。

她放轻了脚步,慑手慑脚地走找出睡袍进浴窒洗澡,她把浴缺注满热水,置身于一片温暖中,她幽幽地闭上眼,过往的一幕幕便再次涌上脑海。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本该记不了多少东西的,可她却奇际般地记住了一切。也许是自己太重视那一段短暂的岁月了,才会这样牢牢铭记!

孤儿院里所有的孩子都姓党,以示感谢党的关怀与厚爱,如今,她和御天恒都不用这个姓了,她们各自有了自己的人生,各自的父母……。

她又想起容秀舒刚刚给自己讲述的……关于御天恒小时候的故事,他的改变,他的孤僻,他的冷漠无情!他成了两面带刺的仙人掌,孤独地成长于茫茫沙漠中。

直到池子里的水有些凉了,她才从回忆的长河里清醒过来,起身擦干身上的水珠,套上宽大的袍子走出去。

她仍然看不出御天恒是不是睡着了,他很安静,很祥和。在她准备上床的时候,御天恒放在床头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走过去,拿起手机看到一个眼熟的号码。

这个号码上次也有打过御天恒的座机电话,也是在深更,那次御天恒宠溺地喊她亲爱的。没想到一个月过去了,她还是喜欢在午夜给御天恒打电话。

简千凝看了一眼‘沉睡’的御天恒,见他没有要起来接电话的意思,拇指微微一动,摁了关机键,然后将手机放回桌面,脱掉鞋子上床。

夜深人静,卧房里面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简千凝可以从御天恒的呼吸声中听出来,他并没有睡着,一个人睡着了,应该是呼吸匀称的才对。

注视着他掀长,却在夜幕中显得孤傲的背影。简千凝大着胆子挪了过去,从他的身后抱住他,小脸贴在他的背上,轻轻地,低低地开口:“天恒……。”

这一刻,她突然很想抱着他,贴着他,就像现在这样!

而她真的这么做了,能有这样的勇气,连她自己都觉得惊奇了。她可以感觉到御天恒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嫌恶的挣脱。

可她没有放手,而是更加拥紧了他,在他的身后低低地说:“天恒,我刚刚听妈说起你小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你……。”

抱在怀中的男人突然转过身来,夜幕下他的眸光如炬,燃烧着丝丝不悦。他瞪着她,语意清冷淡漠:“简千凝,别以为讨好了我妈,把他哄开心了,就可以不用签离婚协议,就可以稳坐御家少夫人的位子,你这一招有太多女人试过了。”

“你以为你可以回到这座宅子,可以躺到这张床上,都是我同意的吗?我是被我MB的,我不想惹她不开心。”

原来如此!简千凝在心里苦笑,她轻轻地吸了口气,将心里的苦涩一点一滴地消化。良久才幽幽地说:“我并没有想过用讨好妈这一招来捍卫自己的婚姻,我只是听她讲了你小时候的一些事,感触太大了,突然……很想抱抱你。”

“你在同情么?”御天恒突然掌起身子,用手掌抬起她的下颌,定定地注视着她,随即咬牙冷声命令:“立刻!马上把你这该死的同情心收起来!”

“天恒,我不是同情你,只是……。”

“只是什么?”他笑,冷烈的笑颜下隐藏着淡淡的忧伤,那是别人很难发现到的情素。而这一刻,却被细心的简千凝捕捉到了。

她突然更加相信容秀舒的形容了,他就是那两面长刺的仙人掌,霸道而孤独!

“只是有点感同身受。”她说,晶亮的眸子毫不畏惧地迎视着他,低低地说:“我从一出生的时候就被扔在孤儿院里,六岁那年才被好心人收养回家,小时候别人也叫我是野种,笑我没有爸爸妈妈。刚开始我也很伤心,哭着回家找爸爸妈妈哭诉,爸爸就摸着我的头说:没有爸爸妈妈没关系,只要有人疼爱就还是个幸福的小孩,你只要活得比所有人都幸福就行。”

“后来我就不在乎了,一直活得很快乐,很自信。后来有了昕昕,当昕昕被别的小朋友笑没有爸爸,笑她是丑八怪的时候,我也这么告诉她的。我们都应该懂得,没有人天生就是被抛弃的,世界上没有谁是真正的野种,每个家庭有每个家庭的苦衷。天恒……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过去吧,别再自我折磨了……。”

捏住她下颌的大掌惭惭地松驰,连着那带着怒火的眸子也惭惭地平息了,御天恒定定地望着她。头一次,他安静地听她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也是头一次听到了关于她的身世。

没想到她小时候也曾被抛弃过,和自己有着同等的命运,只是她仍然比自己要幸福许多的。她从小被父母疼爱,而他……为了保护自己,早早就开始拼命改变自己,拼命学习管理,早早进入公司实习,逼迫自己变得强大。

“天恒,你怎么了?”简千凝见他落漠不语,眼中涌现出关切的神情。

御天恒翻身躺到一侧,脸上的表情恢复成一如既往的淡然,道:“够了,别把自己当成知心姐姐跟我说话,以后我的事情你也少多嘴,因为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还有……我妈身体不好,你没事别去打扰她,听见了么?”

他说得很认真,很严肃,简千凝直觉得有一盆冷水从自己的脑门浇下,一腔热情就这样生生被浇灭了。她点点头,答应道:“好。”

“我累了,你如果不想睡就到隔壁客房去看电视,别影响到我。”御天恒闭上眼,转过身去,再度将掀长的背影赏给她,那样孤傲,那样清冷。

简千凝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幽幽地吸了口气,掀开被子躺入被窝里。其实她也累,只是满心满脑都是他的故事,被挤压得没有半点睡意罢了。

这一夜,失眠的不仅仅是她,还有……他!两个人,同床异梦,各自想着各自的故事。

其实简千凝更喜欢住在海边别墅,不用跟安少低头不见抬头见,不用面对御夫人那尖酸刻溥的脸。看得出来,御天恒也比较愿意住在海边别墅,可一向害怕寂寞的容秀舒却执意要求他们一家四口搬回御家大宅,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容秀舒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御家才是御天恒真正的家,他理应住在那里。御天恒向来不敢反抗病中的母亲,只好带着一家大小回御家了。

在回御家的路上,哲哲突然很不客气地提出要求:“爸爸!我要去儿童公园!”

御天恒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说:“看天色快下雨了,改天爸爸再带你去。”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哲哲向来蛮不讲理,才不管外面是十雨还是下雪呢。

简千凝看着张牙舞爪的哲哲,心里有些不忍,但还是坚决道:“哲哲,要听大人的话!”

“不关你的事!”哲哲回头瞪了她一眼,继续挥舞着四肢嚷嚷:“我要去!爸爸我要去你听到没有?再不停车我不理你啦!”

御天恒向来害怕儿子的威胁,很是无奈地将方向盘打了个急转,调转车头往儿童公园的方向开去。副驾驶座上的哲哲终于满意了,终于愿意坐回位子上了。

简千凝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明白哲哲就是这样被惯坏的!望着御天恒的侧脸,她轻声说:“天恒,孩子不能这样子惯,会把他惯坏的。”

御天恒漂亮的唇角弯起,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弧度,简千凝的话他从来不放在心上,不管她说得对不对,有没有道理,这就是他,霸道而又专横!

他没有开口说话,反而是一旁的哲哲气恼了,再次回头瞪着简千凝骂道:“关你什么事!我爸爸就是疼我!”说完扭向御天恒,摇晃着他的手臂叫嚣道:“爸爸!我不要跟她们两个去,别人会笑话我有个怪物妹妹的,快把她们扔下车!”

“哲哲,爸爸开车的时候不准动手动脚,忘记我说过的话了?”御天恒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严肃,腾出一只手将他摁回椅子上:“还有,不准说妹妹是怪物,你又忘记了!”

哲哲的小嘴一翘,不高兴地坐回原位去了。坐回去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气愤地瞪了难过的昕昕一眼,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是个怪物,还不准人家说!”

简千凝搂着伤心的昕昕,拍拍她的小肩膀给予她无声的安慰。前面的御天恒在后视镜中看到昕昕难过,柔声安慰道:“昕昕,别生气,爸爸给你买巧克力雪糕球。”

“谢谢爸爸!”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听到有得吃立刻就欢喜地笑开了。